第二十六章
经过了不少的艰难和困苦,总算到了维塞尔。进了一所旅店,接待工作非常不好。我到的时候,康伯教父气忿忿地来见我。他说,人人都认为我到此地来,是找他的,这件事于他的名誉大有妨害。他的名誉本来在此地很好。其实我的来此,岂是心之所愿呢?也是因为不得已的缘故。但是我对他说:“如果你要我离开,我可以立刻离开,无论如何受苦、如何花费、如何疲乏和饥饿都行。”他回答说,他不知维塞尔的主教对我来此有何意思。他因我没有接受他的意见,也就不想再来见我了。
我好像一个被地球所弃绝的人。地球虽大,我却找不到栖身之所,因为人人都厌弃我。那一晚我整夜不能入睡,不知道将怎样才行。仇敌逼迫我,朋友以我为羞耻。
后来旅店里的人知道我是康伯神甫的友人,就加意厚待我了,因为他们视他为圣人。主教知道我已到此,就差他的侄女来,请我到他那里去,但这不过是客套而已。后来,他听说我并不是特地来到维塞尔,而是要到普鲁奈去的,他就要人好好地看待我。到复活节后,他就到他的侄女家来看我。虽然他不大懂法语,像我不大懂意大利语一样,可是我们谈话的结果,却使他非常满意。从前他如何慢待我,现在却加意厚待我。等到第二次见面之后,我就得着了他。
他对我非常友好,看我好像他的亲姊妹一样。他现在唯一的快乐,就是每天能找出半个钟头的时间,来听我讲说神的事。他写信给马赛的主教,为他在我受逼迫时保护了我,向他表示感谢。他也写信给古利奈的主教,述说他如何爱我。他的心思好像专一地要设法留我在他的教区之内,所以极不愿意听见我要去普鲁奈侯爵夫人处的话。他写信给她,要她来我这里住,也请康伯劝她来我处。侯爵夫人和她的女儿本来可以与康伯同来,可是夫人病了。主教做事很迅速,用不了多久,就找了一些敬虔的人与女子,组织了一个会。但是这并非神的旨意,不过是要我经历更深的十字架而已。
这一次旅行使我的身体十分疲乏。我从古利奈带来的女孩也病了。她有一位兄弟,很想要她写一张遗嘱,不料她的病却转危为安了。但他还是盼望她写遗嘱。这件事在维塞尔闹了很大的笑话。他要她回去,她却不肯。他和兵营里的几位官长做了朋友,告诉他们不少可笑的故事,以至说我这一次的来,是为着追随康伯的。这事害了康伯,使他因我的缘故受逼迫。主教心里很难过,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他爱神,所以爱我的心也一天天增长。康伯是他认罪的神甫,所以他很器重康伯。神用他救了不少的军官与士兵,使他们成为敬虔的表率。件件事情都带着十字架的色彩,可是神借此得人。他底下的修士,有不少进到了完全的地步。我和他们虽然言语不通,可是主能使我们在他的事上,彼此懂得。有一次,耶稣会的主任趁着康伯神甫外出之际,就来考我。他是读过神学的,而我不懂神学。他问了我不少难题,主感动我回答他,使他又满意、又惊奇。
慕司神甫试图把康伯神甫引到巴黎去讲道,于是写信给巴拿派的教父总长说:“在巴黎,没有一位能讲道的来帮助我们的礼拜堂。康伯那样的人留在一个小地方,实在可惜。如果他能前来巴黎,运用他的恩赐,岂非两全其美?他若不能来,我实在不能担此重任。”这样的话并没有一点掩饰,但是教父总长的朋友维塞尔主教却反对这事。
教父总长怕得罪维塞尔主教,就没有应允慕司神甫的请求。我的病情加重了。此地的空气使我一直咳嗽发热,病更加厉害,以至有人说我不会好了。主教为我十分挂心,请了几位医生。据说,此地空气不良。主教也为我很伤心,流泪说:“我不愿你近我而死,宁可离我而活。在日内瓦,人人都逼迫你、弃绝你;在这里,我很喜欢接待你,但又不能留你。”他写信给慕司神甫说,我等天气转好,来春就走。因我要走,他真是十分难过。他看我在他的地方,犹如神的使者一般。
我在那里写<启示录>注释,知道神忠心的仆人,都要受逼迫。
维塞尔主教的朋友教父总长去世了。慕司神甫一知道此事,就写信到牧师总长那里,又要求调康伯到巴黎作他的助理。他一听见我因病要回法国,就请康伯伴我回去,这样慕司神甫在巴黎就可免付康伯长途旅行的费用了。康伯没有认清他们的毒计,答应了。他因为有事,就比我先十二天走,豫备在山路上等我,那也是我最需要人护卫的地方。我动身时,天气很好。主教看我们离开,心里极难受,我怜悯他。他用自己的钱,请了两人送我到土林。
既然决定康伯神甫伴我回巴黎,慕司神甫就报告说:“我是不得已的,因为这才能使康伯回巴黎来。”他又假意怜恤我。他们说,我该受慕司的管理。他写信给人,满了称赞康伯的话;写信给我,话语也很温和。他要康伯将他的姊妹带来,好在她的病中帮助她。但这一切都不过是用来掩蔽他的恶毒而已。
虽然路很难走,但我在离开之前,不得不去看一次普鲁奈侯爵夫人。她一见我,真是喜出望外。她说,我对她说过的话,已经一一应验在她身上了。我们在那里制造些药膏,我也传授她一些秘方。康伯和我都劝她设立一个医院,不久她就真的设立起医院来了。可是后来被我的仇人利用了。
当我立意回法国的时候,主让我知道,前面有更重的十字架。康伯也得到同样的灵感。他劝我行在神旨中,将自己献上,作新的活祭。他写道:“如果神要我们在这大城市里演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这岂不是一件荣耀神的事吗?”于是我就动身。为讨主的喜悦,我已经将自己献上,预备接受一切新的责打。在此我不得不将我的事,告诉我知己的朋友们。他们尽力劝我,不要去巴黎,但我没有办法,因为这是我的道路,我应该奉献自己给那为我牺牲的主。
在张伯雷,我们遇见了慕司神甫。他表面上很友好,但是我很容易看出他心口不合。他已设下毒计,预备害我们。我不敢公布他的存心,但我该服从主的命令,不许我删节,一点都不行。
我一到巴黎,就已经知道他要害我与康伯的恶计。这恶计全是慕司一人谋划的。他当面很恭维我,背后却要害我。他和他的同党要我回蒙他琪我的家乡去教养我的儿女们,这样就可以安置我和我的工作。他们因着嫉妒、仇恨的缘故,就把种种的逼迫加在康伯身上。康伯是我的顾问,又不听他们的话,因他不愿意勉强我做他们要我做的事,所以也因此受逼迫。
我在1686年抹大拉的马利亚生日的前一天,到了巴黎。康伯到此不久,就有多人跟随他、赞扬他。我看出慕司有些嫉妒,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严重。大部分在巴黎的巴拿派人都与慕司一起反对康伯,但是因为他的敬虔和他工作美好的果子,就使一切毁谤的话不能发生多大效用。
慕司和省督就是对那里教会有影响的人都晓得我曾去过马赛,就以为这是一个毁谤我的好凭据。他们假造了一封信,是由一位马赛人写给巴黎的红衣主教的。信内编造了最可憎的丑事。慕司神甫想叫我入他的网罗,就带了一班人来,要我在众人面前说我和康伯在马赛的事。他说:“马赛的主教有信来,说你和康伯在马赛行了丑事,并有不少证人。”我就笑笑,回答他说:“这样的诬告,设计得很巧。但是有一件事必须首先查清,就是康伯神甫究竟有没有去过马赛。当我在那里时,康伯正在维塞尔工作。”他就半信半疑地说:“有不少的证人说,是真的呢!”后来他去问康伯有否去过马赛,他回答说,从来没有去过。他们因此失望了。后来又改口说,不是在马赛,乃是在西塞尔,而我从未去过西塞尔,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主教。
他们用各种方法来威胁我、害我,又控告我传异端邪道,生活极坏;又逼我离开法国,避免将来不良的后果。但是他们的种种方法,都失败了。到了末后,慕司神甫将假面具撕去,就在教堂里当着康伯的面对我说:“你必须逃避,因你的罪已像朱红一样。”可是我一点都不被他的话所动,仍然安静如常地说:“就是我有这些罪,我也不至于受多大责备,何必逃避呢?若是没有罪,我的逃避反而叫人不信我是无罪的。所以不必逃避。”
康伯也受到同样的威胁与逼迫,并且被诬告到国王那里,以至他在巴士底坐了监牢。
在他受审的时候,虽然他是十分清白的,但是他的仇人使国王相信,他是教会中的一个危险分子。结果,他就被终生囚禁在巴士底的监牢里。后来,他的仇人听说监狱里待他很好,就把他迁到一个较苦的地方去。神要按着各人的行为,报应各人。我借着灵里的交通,知道他很满意,并且完全退避在神的里面。
慕司此后就更努力想法要我离开。如果我能到蒙他琪去,什么事都没有了,不然就必多事。他想作我的顾问,但我怎能同意呢?他无论到哪里,都说我的坏话,并且就这样写信给他的弟兄们。那些人再写信给我,说了不少辱骂的话:说我若不要他作我的顾问,我就要毁灭了。这些信至今我还留着。有的劝我,一定要接受他作顾问;有的劝我,可以假意接受他,骗骗他好了。但是我连欺骗的思想都极恨恶。我在礼拜堂里,听见有人喊叫着反对我,有些神甫说,要将我赶出教会。但我毫无保留地将一切都交给神,预备忍受极大的痛苦,只要这是出于神的旨意就好了。
虽然有许多事是康伯和我一同被告的,但我并未为着康伯或自己恳求他们什么。因我喜欢凡事亏欠神,并不依赖人。我不愿意人说别的话,只说“使亚伯兰富足”的是神(创14:23)。失去一切而得着神,是我最大的“上算”;失去神而得着一切,是我最痛苦的损失。虽然在各方面,人们大大地反对我,神却用我拯救了不少的人来归他。我越受害的时候,神越多赐给我属灵的儿女;神也赐大恩典给他们。
人千万不要因为听见神儿女的仇人的言语,就以此论断神的儿女,也不要因为他们被毁谤、遭逼迫而批评他们。当知道,主耶稣也是一直受苦到死的。只有到永世里,才知道谁是神的真朋友。神只喜欢基督和有基督性格的人。
主教已经吩咐我,不要离开巴黎,但是仇人想出各样的方法,要我离开,这样就可使康伯和我显出罪状来。他们总找不出办法将我交在官长的手中。他们若告我有罪,必须在其他的审判官前告我。可是这里的审判官必能发现我无罪,那么作假见证的人就得冒犯罪的险了。他们一直继续捏造事实,说我犯了什么罪,可是官长对我说,他并没有听到,因他怕我离开他所管辖的地方。他们想出计策,使国王相信我是一个传异端的人,又是和莫林诺司通信的人[其实我并不知道世上有什么莫林诺司(Molinos)其人,直等到我读了某杂志后才知道)。他们说我写了一本很危险的书,应该将我锁在修道院里,叫我不再聚会。为着要使人相信这事,他们就叫人模仿我的笔迹,假造书信。信中大意是:“她有伟大的计划,同时又怕不能实行,因为康伯已经被囚。所以,现在她不在自己家中聚会,却在别人家中聚会。”他们将这假信呈给国王看,国王就下令将我也送到监牢里去。
我若不害病,这道命令在二月前就要实行。我前胸作痛,咳嗽得很厉害。这病使我神情恍惚,别人料我必定去世,所以我一连受了两次圣礼。我有一位朋友,她是认识慕司神甫的(但是她并不知道康伯的被囚是因慕司之故)。她送我一张裁判康伯的保证书。此书和仇人的话绝对不同,和国王所相信的恰巧相反。
当我在病中极其痛苦的时候,慕司来到我处,假意很爱护我,并告诉我康伯很好,就可以从监里出来了。他也很喜欢他能早日出来,只要有保证书就好了。我就叫人将保证书送给他,他拿去之后,就藏了起来,说已经丢失了。住在推林的法国大使差人来问我要那张证书,我就要他到慕司处去拿。差人去拿的时候,慕司却说:“她没有给我。因她神经错乱,所以有这样的幻觉。”差人回来将这话告诉了我,但和我同在的人都见证说,实在是给了他。但一切都口说无凭,永远不能从他手中拿回来了。他欺侮我,也叫别人欺侮我。但那时我的身体十分虚弱,好像已到了死亡的门口一般。
他们告诉我,一等我病好,就要送我进监狱。慕司使弟兄们都相信,是我与他作对。他们写信,说我疯了,应当用绳子捆绑;又说我是极骄傲的人,不肯听慕司的劝告。这些就是我病中的日常筵席。我既受仇敌的逼迫,又遭朋友的弃绝朋友们听到捏造的故事,就以我为可耻的人。仇敌们则尽量地逼害我,但我在这环境中默默无声,将一切都交给神。他们说我行邪术、亵渎神......等各种恶行,凡能说的都说了。当我病好了一些,能坐轿到礼拜堂的时候,他们要我和该农牧师交谈(岂知这是慕司和该农的恶计;这时我住在该农家里)。我对他说的,都是直率的话,他听了也顶赞成。可是两天之后,他们就说我讲了不少的坏话,诬告了不少的人。他们就借此驱逐了好些他们所不喜欢的人,其中有一个人被逐,是因他认为,我所写的一本小书是好的。我最希望的,就是他们并不怎样反对那本书,因为自我坐监以来,此书已经再版了一次,卖书的广告巴黎全城都有,甚至主教的住址内也有。他们看到别人的书有错,最多只是批评书的错,从不加害于写书的人;而对我,他们则说,书是好的,又畅销,又被广传。但我却因书而坐监。
那些人被逐的那一天,我接到一个封着的命令说,我该迁到圣安东尼郊外的圣玛利修道院去。我看了之后,顶安静,以至送命令来的使者十分惊奇。他目睹了那班人被逐的情景,又看见我的情形,就忍不住流泪了。本来他应该立刻带我去的,可是他很相信我,一直到晚上才要我走。有些朋友们望着我,看到我表现出那样的愉快,他们也奇怪了。我那时每晚发热,非常虚弱,就是站也站不住,因为十四天之前,他们都以为我是要去世的人。我希望他们能将我的女儿和女佣留下帮助我。我很关心我的女儿,曾努力要她作一个无瑕疵的人,除去她自己的意见。那时她尚不满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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