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的没药

  盖恩夫人著

第八章

 

  无论是丈夫,或是婆婆,任凭他们怎样苦待我、侮辱我,我都能安安静静地忍受。这事并不为难,因为我里面充满了神,外面的苦就好像不觉得一样。但是有时候(就是里面没有什么的时候),因为他们对我的种种虐待,我也要落下泪来。为着要使自己谦卑在他们面前,我肯替他们做最下等的贱役。但这一切都不能得到他们的心。他们向我发怒的时候,虽然我找不出自己有什么错处,还是去求他们的赦免。就是对那个使女,我也是如此。有时候她真是傲慢得很。她对待我的态度,即使是对最下等的奴役,我也做不出。

  有一天,她替我理发。她一面很粗暴地拉我,一面说些侮辱我的话。我就说:“我现在对你说话,并不是为我自己,因我并不觉得什么痛苦;只是为了你好,我才告诉你。万一别人看见你的行为,必定于你有损。况且我是你的主母,你这样待我,必定是神所不喜悦的。”她听了这话,就立刻跑出去,好像疯子一般。她跑到我丈夫跟前,说她要走了,一是因为她受不了我的虐待,二是我见她服事他(丈夫)而怀恨在心。我的丈夫听了大怒,气势汹汹地跑来,好像狮子一般。我想他肯定要打我,我就安安静静等候着他的杖。我想他非毒打我一顿不可,所以我就紧紧地亲近神,使我一点感不到什么疼痛。可是他虽举起了他的杖,却没有往我身上打下来,因为他是明理的人。他将杖向我一掷,杖就跌落在我的脚边,却没有伤着我。他说了几句狠狠的话,就走了。我退回到主里面,得到了很深的安静。为着他的爱,我乐意受一切的苦。

  但是,他一见那使女进来了,就又大发雷霆。我只靠近神。他若许可,任何的苦我都预备忍受。丈夫就命令我向她认罪。我立刻就认了,这才使他息怒。后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时神就指示我,要我送一些礼物给这使女,我就照样做了。我觉得这事真希奇,但还是不能改变她的铁石心肠。她在许多人面前说我的坏话,却反而使人轻看她而尊敬我。有几次她跑到街上去大声喊着说:“我的主母太使我难受了。”后来许多人围着问:“你的主母究竟如何恶待你?”她回答说:“她一天到晚不和我说一句话。”这些人就笑着说:“那她并没有怎么恶待你啊!”

  有时候,因为我敬神,我丈夫就会幽默地说:“你爱神这么多,我怕你不爱我了。”但是我尽力在凡事上讨他的喜悦。神使我的心非常纯洁,就是一点坏的思想也没有。有时丈夫对我说:“我们看得很清楚,你从未失去过神的同在。”

  世界看见我脱离了它,也就来逼迫我,嘲笑我,视我为它的消遣品,也是它剧中的一名丑角。像我这样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女子,要和世界争战而得胜,谈何容易!婆婆与世界联合起来,责备我不做事。岂知她心中是非常恨恶我做事的!我好似一个孤单的失丧者,极少和人来往。加拉太书二章20节所说的:“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著;并且我如今在肉身活著,是因信神的儿子而活。他是爱我,为我舍己”正是我现在的经历。神的心成了我的心;他的生命成了我的生命。他的运行满有能力、甘甜和奥秘,我实在没法倾吐出来。当我因事往乡间去的时候,所经历的都是不可言喻的交通!

  我对于祷告是多多益善。四点钟就起来祷告。我所去的礼拜堂很远,马车也到不了,因为必须经过高山峻岭。但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因我渴慕遇见神。神也真恩待我,将他的自己赐给这不堪的我,有时也向我行很明显的神迹。有的人因为看见我的生活和别的女人太不相同,就以为我是一个傻子。有时候他们说:“她是怎么一回事呢?有神经病吧?但又不怎么明显。”因为我在人中间,总不能说什么。我只和我的主交通,其余的事都不理会了。

  我前面所提起的那位属灵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位古兰桥师姑。她是本奈丁修道院里的住持,是一位神所大用的使女,对我帮助很多。

  我的丈夫、婆婆和神甫(听忏悔之神甫)都命令我停止祷告,也不要学习敬虔,但是我不能。我虽身在人中间,主却很有能力地抓住我的心(在里面的谈话和外面绝对不同)。我用尽了方法使他不表现出来,可是这位伟大的主却要彰显自己,就是从我的脸上,人们也能看得出来。这就使丈夫很难受。我曾想法使自己不被注意,但是也做不到,因为里面交通密切,我连吃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常常害病,生活也没有什么趣味,但是我唯一的安慰,就是学习祷告及同古兰桥师姑谈话。我的神甫挑唆我的丈夫和婆婆,阻止我祷告。他们从早到晚一直看守著我,我也不敢离开婆婆的房间或是丈夫的床边。当他们打牌的时候,我的脸若稍微一转,向著火炉,他们就注意我是否照常工作,还是闭着眼睛祷告。倘若我闭了眼睛,他们就立刻向我发怒,吼骂几个小时。丈夫若要出门去,就禁止我,不许我在他出去的时候祷告。有时候,他刚一出去就回来,要看我是否又在那里祷告。如果是的话,他又要发怒了。

  在我的里面,神很热切地吸引我去与他交通;但在外面,又没有这种自由。这真是再苦也没有了。但是,哦,我的神哪!他们一起来反对我,禁止我爱祢,其实反而使我更爱祢。他们用尽各种手段,要停止我与祢的交通,但是祢却吸引我到一种不可言喻的安静里。他们越用力要分开祢和我,祢使我和祢的联合就越紧密。爱的火焰已经烧著,且越烧越旺,一切想使它熄灭的东西,都不过助它烧得更旺而已!

  有时侯,为了顺服丈夫的缘故,我就和他一同玩玩纸牌。可是我的主吸引我的力量,胜过我在礼拜堂里的时候。在我内心燃烧著的爱火,几乎叫我不能包容。人们所谓的“热恋”,也不及这爱火猛烈。这火是越热越安静,越要灭它,它越有力量。所以祈祷的灵,因著他们的禁止,反而增加。我爱人,并不想得人的爱。这爱不是出于我的头脑,乃是出于我的内心深处。我从来不盼望得什么报酬、恩赐和恩典。我的主是我唯一的报酬,唯一的“心爱”。我甚至一切属主的东西都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爱”与“受苦”。哦,愚人所学得的,反而胜过博士们所学得的,因为我所学的,是钉十字架的基督,使我爱他的十字架。我这一切的经历,都是在意志里的。意念与悟性是被吸引,而和意志联合才得著享受。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因我从来没有读过、也没有听过这种经历。我很怕这是一种迷惑,是错的,因我不知道神在人里面是怎样运行。我所读的只有<法兰西斯传>、<甘彼斯传>、<属灵的争战>,还有<圣经>。至于那些描写里面属灵情形的书籍,我从来没有见过。

  一切的娱乐对于我都是淡而无味的。我奇怪我怎么能喜好这些东西呢?虽然我有时对神不忠心,可是除神之外,我找不出还有别的可娱乐的东西。那些殉道者就是为基督舍命的人我一点也不稀罕。我想,他们最快乐,必定为着“为基督受苦”的权利而矜夸。我真是宝贝这十字架,因此我最大的难处,就是缺乏十字架。我的心渴慕它!

  我爱慕十字架的心,一天比一天增加。虽然到后来,不像从前那么有感觉上的喜乐,但是爱它(十字架)的心还是一样(注:她爱十字架虽然不如从前有感觉上的喜乐,但是她爱十字架的心从未减少一点)。它(十字架)按着我里面改变的情形,也改变了对付我的方式,加增了它的份量。真的,它永远是我忠实的朋友。我渴慕十字架的心甚切,所以我尽力使自己尝到各种十字架的最严酷的滋味。但这不过叫我更愿意受苦。哦,唯有神能够预备合适的十字架给那些跟随主受苦的人和效法主死的人!我爱祷告的心越加增,我愿意受苦的心也就越强。于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十字架的重量如雷电似地击打在我的身上。

  用心的祷告有一种奇妙的效能,能使人产生强有力的信心。有了这信心,对于依赖他、信靠他、爱他的旨意和他一切的安排,都有绝对的信仰。起初我是胆怯的,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在这种光景中,我就觉得马太福音十一章30节的话的实在了:“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

  自从我将自己完全奉献给神、让他支配一切之后,我在他面前就有一个秘密的心愿。就是无论怎么样,我都问神说:“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祢命令我而我还不愿意献上的呢?哦,如果有,就不让我过去。”在我心里,十字架与谦卑已竭尽它们的能事了,但这并不能使我退缩。我已经将自己献上,好像一个自愿的牺牲。我的主也收纳了我的奉献,因为他用属天的安排,不住地给我机会来试炼我。

  我差不多不能听人谈到神,一听见,总是喜乐非常(译者注:这是罗马书一章25节的经历。主的名不闻则已,一听见心里就要充满不可言喻的喜乐,口里也自然地像保罗一般发出感谢的话了)。有一件事叫我非常奇怪,就是我不能作出声的祷告。只要我一开口,神的爱就强有力地抓住我,我就被一种深沉的宁静与不可言喻的平安所包围。我再次尝试,仍然无用。神使我在里面有一种不发声而不住的祷告,就好像是基督自己在我里面祷告一般。这是圣灵用神的话来替我们祷告;这种祷告是善良、纯全,合乎神的旨意的(罗8:26-27)。

  家庭的十字架一直继续着。他们不许我去看古兰桥师姑,也不许我写信给她。他们特别反对我事奉神、行圣礼。现在所留下的娱乐,只有探望贫苦的病人和替他们做一些最下等的劳役了。

  现在我祈祷的时间,反而成为我极度的痛苦。虽然我勉强自己去祷告,但我一点安慰都没有。若是不祷告,又觉得渴慕著它。我受的真是说不出的苦。我想办法来减轻这种苦痛,或不注意它,但都没有用。我的干枯和空虚一直在加增。从前带领我进步如急流的生命能力,现在不知到哪里去了。我的情欲(未曾根本治死的东西)又活了。这就使我有新的争战,因我又回头到虚浮的自恃和自爱里去了。当我充满神的爱的时候,骄傲和虚荣的倾向,好像已经被完全治死了,但是现在它们又抬头了。所以我就有更严重的对付。我常为我脸面美貌的缘故悲哀,不住地求神使我容貌变丑,除去这个障碍。我真愿意耳聋、眼瞎、口哑,好使我爱神的心不转移。

  我在我们所行的路途上,好像将残的灯发出新的亮光。啊!我路上的陷坑是何等多啊!我因著不儆醒的缘故,甚至犯了不少不忠的罪。但是,哦,主!祢对付这些是何等严厉!我就是有一眼的斜视,祢也定罪。为着这些过犯,我流了不知多少眼泪。这本不是我心所愿,是因软弱所致!虽然我是该受谴责的,但祢却常常使我感到祢向我所赐的爱。

  哦,罪人哪!你有什么理由埋怨你的神呢?你若犯罪,当怪你自己。你若远离神,就是反抗他;你若回头,他是何等愿意收留你啊!

  我到巴黎去的时候,那些修道士看见我这样年轻,就觉得很希奇。那些听说过我里面情形的人,都说神赐这么大的恩典给我,我该何等地感谢才够呢!如果我真知道自己的情形的话,也必惊奇。我若再不忠心的话,就要成为最忘恩的人了。有人对我说,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女子,像我那样被神吸引得如此紧密,也没有看见过有这样清洁的良心的。哦,我的神哪!我知道我所以能够如此,都是因为祢不住地看顾我!我深深地相信先知的话:“若不是耶和华看守城池,看守的人就枉然儆醒”(诗127:1)。哦,我的爱!祢是我忠心的看守者。祢保守了我的心,使仇敌无法侵入,使我一点过犯都没有,阻止了一切要犯的过错。但是,亲爱的主,如果祢一不看顾,稍微让我一下,我就是何等地软弱呢!仇敌胜过我是何等容易啊!哦,让别人的得胜归功于他们的忠心;至于我,我要永远归功于父亲的看顾。哦,我亲爱的拯救主,我一切都欠祢,永作祢的债户。这给我无限的喜乐。

  在巴黎的时候,我又有一次放松了自己,原因是为着太忙,里面觉得又枯干又痛苦。主的手向我隐藏,亲爱的主也不见了。我又跌到过犯里去了,里面总觉得,我的颈项太赤露一点,虽然还没有别人那样赤露。为着我疏忽的缘故,我痛哭流泪,心里忧伤。我寻找我心所爱的,却找不到。我四处地问他的信息,但是没有一人能告诉我。我就喊着说:“我心所最爱的啊,祢若是亲近我,这些灾祸就不会临到我。求祢告诉我,祢在何处喂羊?晌午祢在何处使羊安息?”我就是这样地问他。其实,一切都是静默无声的。因为我不能说话,我的心说话,无需用声音,却是我的“爱”所懂得的。哦!这是神圣的言语,唯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请不要以为这是废话,是幻想。断乎不是!这是道在人的深处安静地表现他的自己。他说话永不止息,他运行也永不止息。如果人们有过一次尝到主的运行,绝对顺服他的引导,他们就会充满爱慕和敬畏主的心。

  我看见我的纯洁几乎被作买卖的人玷污了。所以我急着办完我的事,就离开巴黎,到乡间去。我因过犯所受的痛苦,真是无法表达。这痛苦好像不是出于意识的,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情感的,乃是一种毁灭的火不住地在里面烧,直等到洁净为止。这火使我的心失去爱主的同在。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不能亲近他,同时又不能在他之外得著什么安息。我真不知道怎样行才好,好像那只飞出方舟的鸽子,到处寻找,却找不到一块立足之地,只得再回到方舟,可是方舟的窗子关了,只能绕着飞行,不得安息。

  有一天我到公园里去散步,因为虚荣心发作,又在那里出风头。哦!我的主,祢就用奇妙的方法,使我认识我的肉体。祢并不谴责我,还是让我去有份于这娱乐;可是祢紧紧地握住我,叫我看见我的过犯和祢的不喜悦。后来我被邀请去参加圣哥劳的宴会,我又因为软弱,就去了。虽然所有的节目都很庄严、悦目,别人都觉得顶快乐,但是我却充满了苦味。在那里,我不能享受什么,反而特别难受,甚至在我的脸上表露出来了。哦,为此我流了多少眼泪!我“爱”的同在离开我有三个多月之久。我所见的不过是一位发怒的神。

  这一次经历,和那次与丈夫一同到叨兰旅途上的经历,都像将要被宰杀的牛马一般。在未杀之前,人用红花绿草将它们装饰得极其美丽,在城中招摇。岂不知这是它们最末了的荣光。我也就在不久之后染上了天花,毁坏了面容。

  有一天,我和一个仆人到礼拜堂去,过桥时,遇见一个穷人。我就往前去,想施舍一些钱给他。他谢谢我,不受,却对我讲了一些奇妙的属神的话。他将我的整个内心剖析给我看,说我爱神、肯施舍,但指出我太爱自己的美貌以及我其它一切的过犯。他又说,主要我绝对圣洁,达到最高的完美。他说的时候,我的心十分赞成,我很安静地、尊敬地听着。他的话如同利剑一样刺入我的心。我一到礼拜堂,就昏倒在地,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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