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奇妙

 

第十一章 真理必得胜

 

  (一)申诉与离场

  1978年冬,一天下午放工以后,一位有地主帽子(阶级成份)的老太太,神色惊奇地跑到我跟前。她私下对我说,在队部供销站的墙上贴着大字报,上面有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和王洪文四人的名字,在每人名字上又打了“X”。她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不敢说什么话,恐怕她去报告队长。

  到了年底,我们才知道一切事实的真相。历代以来,世界各地的残酷暴君一时可以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可是到了神所定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地倒了下去,都衰亡了。中国的“四人帮”[注1]也不例外,唯有主的真道永远长存!

  是年11月,接连几个夜晚,我半夜醒来不能入睡。本来我是一个好睡的人,只嫌时间不够,没有睡不着的。这段时候为什么睡不着呢?原来神为了要开通我的耳朵,在夜深人静时,将他在我身上的旨意向我显明出来;于是我就在棉被里挨着次序阅读圣经。

  一夜,我看到主耶稣叫拉撒路从坟墓里出来以前,先吩咐站在墓旁的人们说:“你们把石头挪开”,而不是他自己去挪开的。那时主使我想到,人应当尽上自己的本份去做应当做的事;然而我那时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

  直到12月15日,有个姊妹从生产队来到残老队,告诉我有关北京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江华的一篇讲话:“要实事求是”──-意思是说,什么问题就是什么问题,不能因有些人民在某种情况下讲了几句话,就把问题扩大了,定为“反革命”。在我原来采茶的生产队的一些青年,已在议论我的案件了。她们都认为像我这样的案情应该提出申诉。这事以后,又有一个素来与我没有交往而已经“平反”了的华侨,来到残老队探望朋友。她一看到我,就说:“你应该提出申诉,至少可以让你回家。”后来我也从报纸上看到了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讲话,的确与我所听到的内容完全一致。

  然而我还不敢动笔,还是耐心在主前等候,看主怎样在我身上成就他的旨意。到了12月底,我想到生产队去看看情况,可是像我有“反革命”帽子的人是不容许随便行动的。那时神又给我看到《使徒行传》廿五章11节讲到保罗上告该撒的事。

  正在思考这事的时候,恰巧有个与我友好的生产队员的丈夫从上海来探访她,替我带来了大姐托他交给我的包裹。他来找我的时候,正值生产队与残老队联合开会。会后,队长叫我去拿从上海带来的食物,我就趁此机会向队长请假。她也准许我到生产队去,托那探亲的人带些东西到上海去。

  我一走到生产队,就遇到了从前要闹离婚曾徵求我意见的沈文佩。她一见我就说:“你快写申诉书,写好后,我代你看一遍,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我替你修改。”她虽然这样说了,但是我还不敢决定。

  由于几年不到生产队,我还要去看望另一个朋友。一走进她的房间时,哪知她本人不在,却遇到一个经常欢喜与我开玩笑的青年。她一见我就喊:“‘耶稣’,‘耶稣’,我以为你早已回家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写申诉书。”

  我得着了几方面的启发后,就知道在11月份所看到圣经所记──-要将拉撒路坟墓前的石头搬开一事──-是指示我写申诉书说的,因此我就躲在值班棚里写申诉书。这件事不能随便给人看见,恐怕被发现后要受到拦阻。我写好后,就请人转给生产队应许替我修改的人看。她看完后,就告诉我写申诉书的格式和批驳判决书的重要论点,于是我就按照所议定的格式写好,一式三份。

  1979年1月13日早晨,田野里和田埂上盖了一层皑皑白雪,我去向队长请假──-要到七、八里路以外的邮局去寄申诉书。队长认为我不必申诉,法院会复审的。我说:“有些论点我要说清楚。”说完了话,我就靠着主的能力,走到了几里路以外的邮局,将申诉书挂号寄到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与虹口区人民法院(在这以前,任何人写申诉书都要加刑)。

  在申诉书内,我提到自己所翻译的书和所写的心得纯系关于基督徒灵命的书,根本没有任何政治作用,更没有什么毒素。至于祷告时论到“不让魔鬼在国家领导人身上作工”,这是我们基督徒在神面前的祈祷,并不是什么咒骂。同时我又用一些事实来证明被定为“反革命”罪行的判决书不是根据实际情况的。

  到了1979年1月19日(农历正月初二)清晨,管理我们思想的队长走到我们生活室里来了。她一看见我们,就讲到“摘帽子”的条件根据三方面:1)劳动积极;2)遵纪守法;3)不做坏事。我们听到了这个良好消息,又看到了报上登着公安部长的讲话,就知道自己有摘帽的希望了。

  那时,所有戴帽子的人员都呈现着一片欢喜快乐的面容,我也就将一些不需要带回家的零星东西,送给了需要的人,每天等候着摘帽子的日子早日来到。这些光景就如我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晨星,预示着神赐福的太阳就要出现。

  那时,在山东的外甥女怕我的身体支持不了,就写信来叫我的户口迁到她家里去。我认为自己还未摘帽子,不能使她因我受到连累。还有关心我的主内肢体,渴望我请事假回沪,但是我的内心总觉得我必须等到帽子摘掉──-由政府宣布我不是“反革命”以后,才回上海去。我忍耐的功课还未学好,神还是要我用信心坚持等候,直到他的拯救来临。时候一到,这不可能的事,必变成可能的了。

  到了1979年2月2日,我收到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的来信,通知我复查组已将我的案件转呈到我所属的虹口区人民法院处理了。3月中旬,我又收到了虹口区人民法院由大姐转来的答复,内容提到:法院由于工作量大,尚需一定时间,待复查到我的问题时再与我联系。

  那时,神给我《雅各书》五章7~8节的话:“看哪!农夫忍耐等候地里宝贵的出产,直到得了秋雨春雨。你们也当忍耐,坚固你们的心,因为主来的日子近了。”这等候的功课确实是操练信心的好机会,使我除去一切私心杂念,专一仰望神,全心等候他的时候和拯救。等候是一件困难的事;在等候中,多么容易急躁,或是说一些不当说的话啊!等候一天、两天还容易;日子久了,内心就会焦急,甚至要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好像蝴蝶从茧里出来的日子还未到,人们就用手剥它出来一样的愚蠢。其实等候也是神光照我内心、靠他除去隐藏的罪恶的良药;它更是尊主为大的表现:藉着等候神,可以重新得到属天的能力。

  明白了这些方面,内心就十分平静了。早晨与主交通时,主就将《马太福音》四章16节的话告诉我:“那坐在黑暗里的百姓,看见了大光,坐在死荫之地的人,有光发现照着他们。”读到了这句话,更清楚知道信实的神就要领我从黑暗中出来,它的实现为期不远了。

  有一位幼年曾听过福音,后来陷落在罪孽中的混血儿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God's delay does not mean His deny”(“神的延迟并不等于他的弃绝”)。这句话的确很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炼我,又用他有权能的手扶着我,一步步走向目的地;我只要用信心将事情交托给他,欢喜快乐、谦卑顺服地倚靠他自己来成全。我绝对不能用他所不喜悦的方法和计谋来逃避困难,或是自己设法成全所想望的,以至破坏了主的事工。我深信神并没有忘记他的约;到了时候,他必成全他的应许。

  果然,到了6月8日,队部下午开会,宣布了可以摘帽子的人的名字,我是其中之一。还有一部份人未摘帽子。

  主对我说的话是:“你求我,我就应允你,并将你所不知道又大又难的事指示你”(耶33:3)。

  摘帽以后,我的信心就更坚定一些,于是将两大包行李请人挑到几里路以外的邮局寄了回去。邮包寄出后,队长叫摘了帽的人迁到场员的生活室去。这个生活室人数比较多,我对那些人的性情、习惯都很生疏。神既然这样安排,我仍然凭信心等候,直到我收到大姐的来信,信中提到劳改局有人到她家里去,讨论我离场的问题。

  果然信心成了眼见、成了事实──-神的应许应验,光从黑暗中照出来了。到了7月24日早晨,我与另一个曾向法院申诉的人,拿到了离场费与车费,办好了一切离场手续。25日早晨,我们两人一同离开了农场,坐上回沪的公共汽车。

  上车的时候,有一位队长及场员替我们将行李搁到汽车顶上。车还未开动时,他们一直站在车旁欢送。汽车开动时,我就请他们到上海去时,希望他们到我家里来玩。话刚说完,就有一位坐在车厢与我不相识的妇女凶狠狠地说:“到上海来?到你的礼拜堂里去听你讲道是吗?你要谢谢某某某,否则你还在农场不能回家呢!”

  我当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向来是没有口才,也不善于应对。听了她的话,我只有内心恳求主给我智慧和能力,使我知道怎样回答她。倏忽之间,主给我一句话:“真理终必得胜!”这句话我连续说了两遍。感谢主,她听了以后,也就无话可驳了。

  为了主基督的缘故,我仍然抱着友爱的态度问她:“你在哪个农场?做什么工作?”等等。她回答说:“来农场探亲的。”不多一会儿,已到了中午,乘客们都可以到停车站的食堂去吃午饭。她也要下车吃饭,可是她没有带粮票,我就送给她1斤全国粮票(这种粮票可以在全国通用),叫她去买饭吃。她吃完午饭上车时对我说:“在这车站吃饭不要粮票”,就将1斤粮票还给我。她原来对我的不高兴竟成了感激,下车时还向我打招呼。荣耀归给赐恩的主!

  那位与我一同离开农场的人,她曾经担任过生产小组长,所以早已知道回家的日子,她也早就写信叫家里的人到车站来接她。我却在离场前两天才知道回家的日子,因此无法通知家里人来接我。我们下车以后,她家里的人已经预备了(三轮)小货车来接她。当她从汽车上下来时,他们就将一切行李搬了下来,接着就踏着小货车回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在路旁守着行李。

  我心里只有祈求神为我预备一辆车子。过了不久,有人告诉我,走过马路再向前转弯便是出租汽车站,可以在那里雇到出租车。然而有几件行李的我,怎能走到车站去呢?不到汽车站去雇车,就没有办法回去。就在这困难的情况下,我内心又对主说了。忽然就看见一个老人同着一个年轻妇女,领着一个小孩子和一辆(三轮)小货车,停在路旁,我就请他们帮我踏到我的住处,可是他们不是作这生意的人,是来接孩子的。这个年轻妇女很好,她就叫那踏车的老年人将我的行李送到汽车登记处,使我很方便地走进汽车站去登记[注2]。行李在车站外,由这位老年人替我看守着。我的住处离车站比较远,司机不肯去,于是我就叫司机将行李送到离汽车站不远的大姐家里。

  1979年7月25日下午4时,我回到了上海家里。由于劳改局与公安部门联系好了,户口很快就报了进去[注3],油粮等关系也就全部办好。神的时候一到,紧锁的铁门自己就开了。哦!我的主按他心中的纯正牧养了我,用手中的巧妙引导了我。

  不但如此,还有一件使我不能忘怀的事:神的仆人(《与神同在》及《馨香的没药》译者俞成华的公子俞崇恩弟兄)曾写信给我,说到他希望我回到上海时,他第一个来迎见我,而且带着我最宝贵的东西──-圣经──-来见我。果然,他实行了所说的话,不但来看我,还问我有什么要用体力的事,他可以代为效劳。我与他本不相识,他是从一位难友(夏琴英)那里听到我的情况。他青年时,就被迫与妻女分离,在劳改农场为主受苦多年,终于神大能的手把他拯救出来了(详见《十架窄路》一书)。这一场属灵的战争虽然经过了多少个年头,然而神的真理终究得胜了!神的儿女可以回到家里,恭敬俯伏地敬拜拯救他们的全能大主宰──-也就是比他们生命更宝贵、更可爱的永远活着、独一至智的真神!

  (二)回家来居住

  我一回到家里,就听说有一个孤儿院学生曾从山东到上海来找过我两次。这学生在院时只有三、四岁,非常活泼可爱,大家叫他小宝宝。孤儿院合并时,他也随着其他儿童一同并了进去。后来孤儿院由民政局迁送到甘肃,他几次从孤儿院逃出。经过了27年,他已长大成人了。他曾告诉那照顾我侄孙的老师说:“我走到孤儿院的门口,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他迫切地想要见我,那老师却不敢将我在劳改农场的地址告诉他,因为我的“反革命”帽子还没有摘掉,她想农场里的工作人员不会让他见我的。他在没有办法之中,就留下了从山东带来的2斤花生米和1斤麻油[注4],交她转给我。

  当我从那位老师手中接过他所留下的食品时,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这个学生离开的时候,似乎还不懂事,想不到度过了27年,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我,竟从这么远的山东带来不容易买到的麻油送给我,又因看不到我而感到难受。我是谁?竟能蒙主这样的宠爱?这完全是神自己奇妙的工作,要藉这一切鼓励我,增强我的信心,使我有指望,有力量去行完我余生中最后的一段路程。

  8月12日是我回家的第18天,我收到一位素不相识之人的来信。据他自己说,曾在上海灵修院读过神学。他嘱咐我要注意几个方面。我现在将其中三点与我的答复写在下面:

  一、“吃了苦头不要忘记苦头。”我的回答是:“天父所爱的他必管教,我被管教就证明是神所喜爱的。不但如此,我认为这次的遭遇是天父赐给我实践所学习之真理的一个良好机会,因为苦难是被主用来训练造就他的儿女,为要成全他的旨意,使他们成为合乎他心意的器皿。”

  二、“现在时代不同了,人心也变了,原有的经历行不通了。”我的回答是:“一个以主为所爱,一个愿意由圣灵藉着神的真理所引导的人,不是靠自己的经历,而是倚靠满有恩典和真理的永恒主宰。他是永远可靠、永远信实的;在他没有转动的影儿。我们纵然失信,他仍然是可信的,他不能背乎自己。天地要废去,他的话却不能废去”(路21:33)。

  三、“假信徒很多,放弃信仰的事很平常。所谓‘信徒老死不相往来,专顾自己’是普遍现象。”我的回答是:“这一切并不希奇,否则保罗在《提摩太后书》三章1~5节提到有人‘离道反教’的话,不可能是圣灵的启示了。”

  可惜这位曾在灵修学院读过书的学生,专心定睛在环境、别人和自己身上。他已像浪子一样离开了父家,与一个不信主的寡妇结了婚,每天过着争吵的生活。他以为可以凭着他的知识和观点来说服我,叫我像他一样。他未免太天真了吧?他对我的关心,我确实感激;可是他以前怎样读圣经,是个大问题。他读了神的话,却没有照所知道的去实行。凡是头重脚轻的人,遇到艰难困苦时,一定会跌倒。这位灵修院的学生,圣经是读了,却没有吃到生命里去;他对神的认识,非常糊涂。由于对神认识不清,缺乏信心,遇到了困难就认为是吃苦,是不值得的。

  为什么为主吃了苦要记住呢?主耶稣明明说过:“你们要为我的名被众人恨恶;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太10:22)。其实,为了主(不是因为自己犯罪)遭遇到患难是有福的。主耶稣不是应许过我们吗?“你们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是这样逼迫他们。”

  这位灵修院的学生之所以软弱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不肯定睛在主耶稣身上,平日不让圣灵在内心作主,放纵情欲(肉体),看重个人的暂时利益,丢弃了神。圣经明明记着:当众人向司提反咬牙切齿时,司提反被圣灵充满,定睛望天,看见了神的荣耀,看见了主耶稣。这是得胜的秘诀。什么时候基督徒或传道人看环境、看别人或是看自己而不仰望主耶稣,是注定要失败的。

  主耶稣又说:“离了我,你们就不能作什么”(约15:5)。今天所有跌倒的信徒,不是看环境、看物质,就是看人;不是看人,就是看自己。任何名人、任何属灵伟人,任何时候只要把这三者之一看为比主耶稣更强大、更重要、更可靠、更众多、更尊荣时,就是他跌倒、站立不住,也就是灵里失败的时刻。

  只有与主同在,不断地与他交通,我们这些软弱的信徒才有能力为主站住,为主争战,为主作美好的见证。

  对于这一点,我们必须认识清楚。如果我们以为靠主无用,就必站立不住,因为没有信心;如果以为靠着自己必能站住,这是冒失。我们必须专心信靠,时时顺服圣灵的引导,穿戴他赐的全副军装,运用他的宝剑──神的道来祷告。这样,我们不但能以站稳,而且能够得胜;不但得胜,而且得胜有余。

  后来我又收到两位难友的信,他们都是不信主的。一位60多岁的妇女的来信中有这样两句话:“回忆四人帮横行时,你所受的折磨,真是打在你身上,痛在我心内。”另一位是40多岁的知识分子,她的信里有这几句话:“……这些(她指以前所受的折磨)我都得远远离开、抛弃;这总是痛苦的。我真想像你一样──-虔诚的基督徒──-终日是高兴而不会被痛苦所驱使的,是不是?引导我吧!我还常常在痛苦着。我的一切、我的整个灵魂,只得寄托在丈夫身上。老了,靠得住吗?目前虽然相亲相爱,当我老了──-像花与树一样凋谢枯萎之时,我会不会遭到谁都不爱我的厄运?父母对我无私的爱,是一去不复返了。引导我吧。”

  在她的信里有我不同意的字句──-“虔诚的基督徒”。我终日得到的喜乐不是因我的虔诚,乃是因着主的全然可信与可爱,他的全智与全能,他的永恒和谦卑……有这样一位主保护看顾我,如同保护他眼中的瞳人一样,我有什么理由还忧愁呢?他所赐的还不止这些,他还为我预备了不能朽坏、不能玷污、不能衰残、存留在天上的永久基业(彼前1:4)。他不但赐给我极大的盼望,他现在就赐给我诸般的喜乐与平安、属灵权能和恩惠。虽然假传道、假信徒还在尽心竭力破坏父神的事工,然而到了神所定的时刻,藉他们向神发狂傲的事上,要使普天下的人得知耶和华比万神都大。

  现在要讲到我住的小房间了。由于以前住在里面的人不经常打扫,因此蟑螂成群,臭虫成堆。这些害虫在房间里是多么有害啊!如果不消灭它们,我怎么能在里面安息呢?从这方面使我不能不想到:一个事奉神的人,若是容让那些小虫──-个性、手段、骄傲、贪恋、自是、急躁、嫉妒、狭窄、小信、偏见、虚伪……藏在里面,内心怎能平静呢?岂不要使圣灵担忧吗?如果蒙了圣灵的光照,自己知道以后,就必须竭力求主赐力量来治死自己的肉体,并且拒绝一切从肉体来的恶欲。

  除了害虫以外,还有许多家具也都放在这小房间里;整个房间非但污秽不堪,而且简直无立足之地。幸而从前院内有个半工半读做木工的学生,他知道我回家的消息以后,就从农村来到上海。他将别人寄存的重大家具搬到别处,然后腾出地方放了一张桌子与一把椅子,他又替我做了一只小型衣橱。当他替别人做了一只摺椅后,也想方设法替我照样做了一只,以至我这6平方米的房间有来客时,中午还可以供她休息。

  小房间整理完毕,就有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一定要住在我家里。她从音乐学院毕业以后,曾经受过刺激,灵命软弱,也曾度过10年的监狱生活,又从监狱调到农场劳改约一年之久。她平反以后,除了拿到一些补助费以外,每月还可以领取大约30元的生活费。她住在亲戚家里,自己没有住房,内心很苦闷。她本人又不专心依靠主,终日烦乱不安,给撒但留了地步,发不出感谢和赞美的声音。当她要住在我家的时候,我也无法拒绝。

  我的房间虽然狭小,可是很干爽,而且方向朝南,又很通风。后面自己搭建的4平方米的小房间也有两扇大窗,比起那些低矮无窗的房间,要舒服得多。在我看来,这个小房间可以说是个小巧玲珑、光线充足、冬暖夏凉、既安静又优美的安息所了。更使我满意的是:这个房间像伯特利,是我每日与我的良人交通的密室,它也是困苦之人的避难所。

  起初住进小房间的时候,邻居不让我使用厨房,甚至将我的煤饼炉子(那幢房屋没有煤气,只能用煤饼炉子──就是用煤屑和泥土做成一块块的煤饼,阴干后,将它放在炉内燃烧)从厨房里搬到外面。我与他们说理以后,他们还是不让我把煤炉放进厨房,并且叫我要得到房管所与居民委员会的同意后,才可以使用厨房。

  每次遇到困难,我总是将大小事情告诉这位天天背负我重担的救主;这次也不例外。

  哪知这家邻居当晚就到居民委员会先去告状。第二天早晨7点多钟,我就照他们的话去找房管所工作人员,所得的答复是“厨房大家公用”。我从房管所出来后,又到了居民委员会。居委会的两个负责人就到我们的厨房来察看,同时叫邻居腾出地方让我安放煤炉。

  那时这家户主就捏造了一番话,对付与我同住的黄姐妹与我,又利用一个里委负责人批评我。然而另一个居委负责人却批评他们,说不应该不让我使用厨房。另一家邻居由于害怕他们,不敢讲一句公道话。

  虽然如此,煤炉终于放了进去,可是没有一只凳子或一张台子可以放烧饭用具。

  那位照顾我侄孙的老师,一方面因为我没有固定的生活费而担心,竟在信徒面前说我的生活相当困难;另一方面她天天催迫我到居委会去要求解决放台子的问题。她每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我。怎么办呢?因为受邻居的欺侮就依靠居民委员会的人为我这个基督使者伸冤么?不!我不能这样作。我相信天父必为我安排一切。

  虽然这两家邻居在这公用的厨房里占用了4/5的地方──一家放了一只大木箱,另一家放了一张大台子,我除了一只煤炉外,连一把凳子都没有地方可以放进去。难道我去为了占用地方的事与他们争论吗?不,我应该靠着圣灵发出基督的馨香之气;我应该利用我的特权,仍将我的一切困难、挂虑、需要都交托给多年来看顾我的天父,而且仰望他自己来工作。

  神听见了他儿女的呼声。过了不多几天,那欺侮我的邻居自动腾出了地方,使我可以放进一个小碗橱。如果我听了那位老师的话,到居委会去开会讲理,势必导致彼此仇恨;神的名非但得不着荣耀,而且我自己也难免受到他们的暗害或更过份的欺侮。

  《诗篇》147篇10-11节说:“他不喜悦马的力大,不喜爱人的腿快。耶和华喜爱敬畏他和盼望他慈爱的人。”主耶稣说:“要爱你的仇敌。”是的,听从主的命令、行他所吩咐的人,实在是有福的。

  为了爱仇敌,有时候肢体们送给我的点心,我就分送一些给邻居们的老人,后来她们竟成为我的朋友了。有时客人们来看望我,我不在家,或没有听见,她们就会告诉我。有时节日无人买菜,那家主妇就会亲自问我:“你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菜吗?”

  的确,凡甘愿为着主降卑的人,到了时候主必使他升高。如果为了主的缘故乐意受到一些损失,到了时候主必要补还的──非但补偿,他还要将更多的加给他。鱼怎样不能与水份开,我也照样不能与我的良人及他的话隔离。读神的话、行神的旨意,不是受压制,乃是享受特别的权利、无与伦比的幸福。

 

注1

  “四人帮”:指毛泽东的妻子江青、中央领导人张春桥、姚文元与王洪文。他们四人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曾联合一起,成为一个集团,掌管全国大权。

注2

  当时的计程车需要事先登记目的地。

注3

  当时的农村(包括农场)户口要迁进大城市上海极其困难。

注4

  当时食油定量供应,每人每月2两,麻油配给更少,一年只有春节按大户、小户配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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