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勇士向前进
(一)冒死去打水
在这里要讲到孤儿院同工都恒慧姐妹的事。她出生在浙江杭州一个信奉道教的家庭里,生活非常富裕。她的父亲在杭州创办了最大的丝织厂,直到现在还是全国闻名的“都锦生”丝织厂。又开设了门市部,在工商界负有声誉。
她在初中读书的时候信了耶稣,曾经为主遭受过逼害──经常被父亲殴打,甚至不许与家人同桌吃饭,她只好与侍佣在一起用膳。然而她并不以为耻,信靠主的心始终如一。每逢祭祀祖宗的节日,她非但不跪不拜,而且也不吃祭过祖宗的美食。从信主之日起,她就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主,过着让主为首的生活,照着她所知道的,遵行神的话。
她读完大学二年后,就在银行里工作。后来为了事奉主,就离开杭州物质丰裕的家庭到上海晨星孤儿院工作,过着艰苦的生活。在孤儿院工作了二年,后到中华神学院深造。虽然她成长在豪华的家庭里,却丝毫没有家庭的旧习,也没有骄娇二气。她经常独自去看望一些被人鄙视、无人理睬、忧愁、困苦、贫病交迫的穷人。她常对我说:“要到神所指定的地方去事奉神,因为神对亚伯拉罕是这样说的。”
1950年冬,她看见《撒母耳记下》二十三章15-18节的信息──大卫在山寨里渴了,想喝水的时候,竟有三个勇士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打水给大卫喝。当都姐妹看到这段经文时,圣灵感动她,使她想到了我们的主耶稣基督是她的元帅,他正在渴想着许多未曾得救之人的灵魂,也亟需要有人去打活水给他们喝──将神的话传给他们听。
经过多次的祈祷,圣灵在她里面工作,使她越发清楚明白神在她身上的旨意。她就乐意照着神的旨意行──离开了全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上海,往那偏僻寒冷的大西北去传扬主的福音。神也为她预备了一切旅费和行装。虽然在那地区她没有一位亲友,也没有一个熟人,然而她被这位为她舍身流血之主的大爱所激励,凭着信心,果断地撇下了舒适安逸的环境,离别了所有亲属和友人,独自一人走上了这条孤单、崎岖、凶险、艰难、曲折的十字架道路。
1951年春,她随着圣灵的引导,一步步向着主所指定的目标,勇往直前地奔向青海西宁。她为主受苦的心志是那么刚毅坚定、认真踏实,她的动机是那么纯洁无疵,真不愧与为大卫冒死打水的三个勇士们同列一行。
起初,我怕她在遥远的边区可能会受到别人的欺侮,因为她的性格非常天真单纯,我又怕她的体力不能胜任这种艰苦的工作,再加上她有口吃的缺陷,遇到陌生人或紧张时,常常会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其实我这种凭着己意而限制圣灵无限权能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只要她确实清楚是神的旨意,是神所差遣的,神必定会赐她各种需用的恩赐,毋需小信的我为她忧愁顾虑。神不是拣选了世上愚拙的,叫那有智慧的羞愧吗?他不是拣选了世上软弱的,叫那强壮的羞愧吗?他不是拣选了世上卑贱的、被人厌恶的以及那无有的,为要废掉那有的么(林前1:27-28)?她充满信心,毫无顾虑,虔敬爱主,热诚勇敢,单纯朴实,没有贪恋,除主以外别无爱慕,除罪以外别无惧怕,绝对顺服主──她这样的心志,是值得我和每个信徒学习的。
都姐妹的生活非常克己俭朴,甚至连一件绸衣都不肯穿。她母亲为她做了一件海虎绒大衣,她却把它送给了妹妹。她有一点余钱,总是用在礼拜堂的修理方面。她经常像使徒保罗一样,用双手做工,替人编织毛线衣服,将自己劳动所得的钱财维持个人的生活。她曾经说到:“传道人将住宅造得美丽坚固,而礼拜堂却造得简单粗陋,真不应该!”听了她所说的话,就可以知道她爱主的心是多么深厚了。不但如此,她对里弄扫除文盲的教学工作也是赤胆忠心、全力以赴,从不苟且偷安。当她初到西宁教会工作时,困难重重,但她始终有进无退。当时在教会中还有一位弟兄担任传道工作,于是他们经常骑自行车到深山幽谷去探望信徒。
有一次,他们经过许多崎岖曲折的荒山野地,到一个与外地隔绝的山谷里去布道。那里住着一些灵里饥饿的贫苦信徒。墙上挂着诗歌,天天盼望神的仆人或使女去传扬福音真理。这些信徒的渴慕给予她极大的鼓励,使她事奉主的心志越发坚定。在极其困难的境况下,她不顾一切地喂养了一些饥饿的小羊,使他们在荒无人烟的穷乡僻壤里得到了他们急需的活水和灵粮。
哪知过了不久,那位男同工被逮捕,去劳动改造,而他的妻子在会堂里吸烟,其他方面的生活习惯也不像基督徒的样式,给信徒们留下了极坏的印象。除此以外,在会堂里还有一些闲杂人,经常争吵谩骂。这种景况不能不使她天天为教会担心,正像她自己所说的:“如同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坎上那样沉重。”是停止不前呢?还是自动回家调换工作呢?灰心丧胆了么?不!她绝对不灰心,也不气馁,更不后退。那坚定不移的信心和忍耐只有被圣灵充满的人才能持守。她不但自己吃苦耐劳,还将自己的表弟和小胞弟也介绍到青海西宁的学校里去读书,从小培养他们吃苦的习惯。
在这期间,有北京灵修院的两位姐妹来到那里工作。其中一位有讲道的恩赐,但是她们喜欢局限在两个人的小圈子里,很少与恒慧姊妹说话,甚至伙食也不愿意同她合在一起。她们这样作,并不是因为身体有病,而是分门别类;这使她感到孤单。
在这里,我想到神的儿女应当彼此相顾,思想不宜狭隘。如果经常只与两个人友好,而不愿意与第三个人或更多有同一生命、同一脚踪的肢体友爱,非但不能荣耀主,而且会耽误主的圣工。可惜这两位为主传道的姐妹没有看到合夥的重要性──它不仅能节约各人的时间,可以更多为圣工所用,而且彼此之间灵里可以有交通,对圣工大有好处。神的儿女应该“凡事长进,连于元首基督。全身都靠他联络得合式,百节各按各职,照着各体的功用,彼此相助;便叫身体渐渐增长,在爱中建立自己”(弗4:15-16)。一切带有私心的情爱,都是从肉体来的;仁爱是圣灵所结的果子之一。凡是神的儿女,尤其是神的工人,都应该活在神的爱里,这种爱是圣洁的爱,没有不义在内;这样才能结出仁爱的果子,也一定会把主在《哥林多前书》十二章25节“免得身上分门别类,总要肢体彼此相顾”的话实行出来,作为信徒的榜样。如果在最起码的伙食方面,尚且不愿彼此照顾,哪里还能谈得上“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用十字架的爱去爱仇敌呢?但愿主使我们各人的“己”死透吧!这样才能让主耶稣的“生”在我们身上显明出来(参林后4:10-11)。
这位勇士虽然多年过着寂寞清苦的生活,缺少同工的扶助与鼓励,她如同《诗篇》102篇7节所说:“像房顶上孤单的麻雀”,然而她深信主与她同在。她宁可在黑暗中与主同在,也比在光明中失去了主更好;她宁可在孤单中有主站立在她身旁(参提后4:17),也比与许多吃喝玩乐的人们为伍却失去主更美。就这样,她还是凭着信心,随着圣灵的引导,坚韧不拔、谦卑柔和地传布福音,做一些无人表扬、无人重视的事工。
后来,宗教事务部门的工作人员叫她与其他二人将原来西国传教士的住屋出租,将所得的租金作为她们的生活费用时,她才停止手工操作(替别人织绒线衣)。
某一主日,崇拜快结束时,忽然有些信徒,从一百多里路以外的山区赶到了礼拜堂。他们是别的省份移民到青海的,职业是饲养员。这些信徒花了很多时间访问了许多人,才知道西宁有教会,也有主日崇拜。他们天天盼望到礼拜堂去敬拜主,可惜所饲养的几头猪患了病,于是他们就同心合意地为那些病猪祷告。神垂听了他们诚恳迫切的呼求,病猪全都痊愈了。他们就把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欢喜快乐地步行到礼拜堂敬拜主。哪知他们到达时,主日崇拜已快结束。
这件事使我们的勇士又喜又悲。喜的是看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山区里,还有一些信徒甘愿步行这么远的路程来敬拜主;悲的是这些信徒如饥似渴的心灵,真像亡羊失去牧人一般的可怜──谁能满足他们心灵的需要呢?她只有恳切地仰望牧长──主耶稣──的怜悯。当她述说这一切动人的事迹时,她的声音颤动,满眶热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那时还有少数青年信徒路过西宁要到柴达木去工作,也有从上海分派到西宁去工作或是暂时居留的。她认为能为这些远离亲友的旅客从活水井(参约4:10)里打上一点水来给他们各人喝一口──将主的话传给人们,使人们得着救恩,是主莫大的恩典,她心里感到非常高兴。主耶稣说:“我实在告诉你们,这些事你们既作在我这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就是作在我身上了”(太25:40)。
1956年冬,为了有外宾去参观礼拜堂的缘故,宗教事务部门的工作人员通知她们三人可以采用各种方法召集信徒去参加聚会。于是她们贴通告、设路标,通知各处的基督徒届时去参加礼拜,因此那次聚会的人数特别众多。
是年年底,她和表弟可以回家探亲,但表弟不肯与她同车回家,认为与传道人同车是不光彩的事。她只好一个人背着笨重的行李,徒步几十里路程才乘上汽车,又换上火车,回到上海。在探亲期间,一有机会她就述说神在西宁教会所作的奇妙事工,使上海的信徒也得到了勉励。当她在述说神的恩典时,口吃的缺陷完全消失,说起话来不但一点没有结结巴巴的现象,而且非常流利。这一切都证明圣灵的奇妙作为与神的权能,也证明她确实是被圣灵亲自差派出去为群羊打水的忠心使女。一切荣耀全归给这位行大事不可测度、行奇事不可胜数的真神!(伯5:9)
她在家里非常孝敬母亲(父亲已在她信主几年后过世),曾带领大姐和弟妹为祝贺慈母60寿辰,筹款买了一张钢丝大床,使母亲晚年心情愉快,舒适健康。在探亲期间,她一直在家里侍奉母亲,很少外出。但她在百忙之中还烧了一只母鸡送给我住在杭州的父亲。她又买了一些年糕,去看望一位无人照顾的孤单姐妹。总之,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恩主,其次是顾念别人。她回家后,有一对青年夫妇从西北回沪,因为边区生活艰苦危险,就不回去传道了。然而她爱主之心依然如当初一样火热,仍旧不为自己打算,一定要回去工作。
那时,她的身体已不像初去西宁时那样健康,非常瘦弱、怕冷。而且在西宁教会有些属血气的人,千方百计地排挤她、辱骂她,处处与她作难。可是一切困难都丝毫不能动摇她为主背负十架,分送活水与灵粮的信心和决心。非但如此,她还预感到这次回去,将有患难与捆锁等待着她。她曾几次对我提到西宁一位长老对她说的话:“你要栽于此地”(耶32:41)。的确,为了见证主耶稣,我们的勇士就像一棵不怕风霜雨雪、不畏酷热乾旱的青松,屹立在青海西宁的荒僻山岗上。
临别那天,她的大姐和我一同送她上火车。我看到她对大姐那种无微不至的体贴是我有生以来没有见过的。她的大姐夫不在上海,大姐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与婆婆生活在一起,精神上时常感到苦闷,于是她竭尽全力爱护她那还未信主的大姐。她从甘肃省买了一些毛线(当时毛线在上海需要凭票购买,在甘肃却不必凭票)送给大姐,大姐却因妹妹在外地生活艰苦,要补助她一些款项,可是她无论如何不肯收受。两人互相推让了许多时候,最后还是她胜利了,没有收受她大姐的补助。这与世人专顾自己的情况相比,她这样舍己的精神是少见的。
她对于同工从不喜欢阿谀奉承,也不是在人前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的两面手法。偶尔她见到别人的缺点时,她总存着善意提醒他们,用温柔和善的态度当面指出。记得她与我相处时,有一次责备我道:“你常关心我肉身上的需要,却不常关心我灵命和圣工上的需要。你有这许多绒布教材,也不分些给我。”
我觉得她的灵命已经长得很好,我不能帮助什么;至于法兰绒教材,我确实没有分一些给她。她的责备完全正确,而且她是出于善意,我应该乐意接受,在神面前认罪悔改,也求神使我不忽略帮助弟兄姐妹属灵方面的需要,免得重蹈覆辙。
都姐妹回到青海西宁以后,过了不多几日,她的那位善于讲道却不愿意与她搭伙的同工,被逮捕到监狱去了。她自己也在1958年夏季,与其他一些有宗教信仰的工作人员都被逼参加了果园劳动。从此以后,她来信常提到在果园中劳动的情况,经常告诉我,她睡了一夜之后,又有精力来担负第二天的劳动。她的身体虽然非常疲乏,却没有请一天假,总是每天出勤。她爱主的心志非但没有因此冷淡,反而更感觉有主同在的甘甜。来信中常提到爱慕与主更近,又渴望这位奇妙的主能因她得到喜乐。她来信总是一再安慰鼓励我,叫我不必为她担心。
尽管她这样写信来,我知道她身上的这种劳累是以前所没有的。因为怕她支持不住,我就托她姐姐寄去路费,请她回家休养,想不到被她退了回来。那时候已时常有人去检查她的东西,而且对她提到,不结婚也是犯法的。然而靠着主的大能,为了使别人的灵魂得到拯救,她那坚定不移的信心、爱心和耐心,仍旧没有动摇。她冲破了重重难关,将主的活水送给那些乾渴的人喝;她知道这是主所喜悦的事。的确,她所作的,是尽了她所能的。有一位诗人说:
(二) 献在祭坛上
1958年10月的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异梦──梦见都恒慧姐妹,她的脸非常忧伤难过,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着不动。我醒来后就感到这梦是有关都姐妹的安危,可能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我内心忐忑不安。过了几天,我因为全身筋骨酸痛,到推拿医生那里去治疗。医生一见面,就告诉我,都家老太太希望我到她所住的亲戚家去一次。我就赶紧去了。脚踏进门,就看见了都姐妹的母亲,我急忙问道:“恒慧出了事吗?”她问我怎么知道的,于是我就将几天前所见的异梦告诉了她。
她为什么叫我去呢?原来有人写信告诉她,都恒慧在一个万人集会上被拉到台上挨斗。在斗争会上,有人拉她的头发,有人吐唾沫在她脸上,有人用拳打她,还有人捏造各种坏话控诉她,最后她被投入监狱。
这件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是她绝没有料想到的。从此以后,我们就不知道她的下落,连她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直到1960年春,我曾看到一位素不相识的非信徒写给别人的一封信。信内提到这写信的人曾与都姐妹同住在一个牢房里,又说到她纯粹是为了宗教信仰而被关进监狱的。从这封信的内文知道她在拘禁中信主的心依然如故,她为了别人的灵魂流下了许多眼泪,如同先知耶利米一样(参哀3:48-49),她的属灵生命就从她实际的生活中流露无遗。她亲自经历了《罗马书》八章35-39节的话:
“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么?是困苦么?是逼迫么?是饥饿么?是赤身露体么?是危险么?是刀剑么?……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因为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
都姐妹入狱以后,我一直没有收到她的信,心里为她很是伤痛,于是在1960年复活节前,我带了一只母鸡,特地到杭州去看望她的母亲,要求她出面写信到西宁公安局去查问她的情况。可是她母亲不敢这样做,我也就无可奈何地回到了上海。
1960年夏,我因为听不到这位勇士的消息,在极其忧闷之中,就写了一首诗歌来表达我对她的怀念,现在将它录在下面。
舍 己 从 主 A 1=3/4
1.
明知前程崎岖阴翳,通往十架死地;
然而还是遵主旨意,前进奋不顾己。
2.
亲友家园虽难分离,靠主都不介意;
享受、娱乐、尊荣、名利,为主都愿舍弃。
3.
忍劳忍辱基督举起,领人得主真理;
若见罪人向主归依,心灵欢乐不已。
4.
完全献上如同燔祭,深被主爱激励;
无论切烧或是剥皮,只要使主满意。
5.
撒但、死亡不能胜你,因有主帮助你;
今虽带着十架印记,前有冠冕为你。
6.
蒙恩圣徒何等欢喜,深信主是公义;
暂时/永远不能相比,主必不亏负你。
7.
跟主门徒究竟有几,情愿舍己到底?
多数门徒保全自己,不肯入主死里。
8.
主啊,使我专一归你,时刻与你相契;
你在我里,我在你里;活着永远为你。
无情的光阴飞逝过去,不知不觉已到了落叶满地、五谷丰收的秋天了,想不到此时我又作了一个异梦──梦见这位勇士笑容满面、欢喜快乐地看着我,似乎在对我说:“放心吧,现在我已经不再受捆绑了。主已经悦纳了我的奉献,现在我可以永不止息地亲近和敬拜我的主了。”
愚蠢的我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主接去,在主那里享受了安息,直到1961年春季的一天早晨,她的奶妈从杭州来询问有关她的情况。那时,我与他们一样,一点不知道她的消息。两年多来,她的母亲和弟妹们都没有收到过她一封信。她姐姐写给她的信也被退回来,家里的人都没有收到政府有关方面的任何通知。奶妈见我也不知道她的实际情况,只得很伤感地返回杭州。
谁知她回去的第二天,就有一位肢体来看我。我就问起她有关都姐妹的情况,她回答说:“献在祭坛上了。”
献上了么?照世人的常话说:“她已经死了。”她究竟哪一天死的?怎样死的呢?她全家的人和我完全不知道。
“死”在世人的思想上总是一件非常伤心又难过的事,在未曾得救的人看来,也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记得有一天,我在《地理杂志》上看到一幅图画,记载着秦始皇为要在死后得到永远的保障,他在位时就从全国各地招募了70万人,花了36年功夫,建造他的陵墓。他在地底下建造了华丽的宫殿,又用泥土塑造了成千个与活人相似的大小卫兵、侍佣与战马。陵墓内室摆设了一条木龙,载着一口铜棺材,昂视全国;另外还储藏了鲸鱼油脂制成的蜡烛。他自以为这样作,可以保存他的政权,世世代代传流下去。他活着的时候就非常怕死,经常很秘密地从这宫迁移到那宫,又从那宫搬到另外一宫。他在陵墓里安置了许多卫兵──这些是否可以保护他到底呢?事实证明,他怕死也得死,不想死也要死。他建造的陵墓最精致、最雄伟,也不能使他的生命多保存一刻的功夫。
然而我们这位勇士与秦始皇比较,情况完全相反──她从上海回西宁时,不是明明知道有患难与捆锁在等着她么?(参徒20:20-24)她不是完全了解她要像一棵树栽在青海西宁的山岗上么?她不是从不回头地一直向着标竿直跑么?她不是像以撒那么跟从亚伯拉罕走上了摩利亚山上么?是的,她不只是像以撒那样走上了摩利亚山,她更是坚定地背着十字架跟在主耶稣后面走向青海山上,在那里她甘心乐意地献上了自已的鲜血和生命。
可能有人要问:“她那么爱主,为什么神没有拯救她出来呢?难道神掩面不看么?难道神不听信徒的祷告么?难道神没有能力么?他不公义么?为什么神允许他的使女那么早离开世界呢?”
简单地回答:神允许她的生命被剥夺,是因为她自愿为主的真理不惜献上自己宝贵的生命──她看主的慈爱比自己的生命更宝贵。神也看她配为主舍身,才接受了她所献上的祭物。正如《启示录》十二章11节所说的话:“弟兄胜过它,是因羔羊的血和自己所见证的道;他们虽至于死,也不爱惜生命。”她就像《希伯来书》第十一章所记那些大有信心的圣徒一样,成为被选上的一位。《诗篇》116篇15节说:“在耶和华眼中看圣民之死极为宝贵。”
她曾经对我说过,“我最爱读的经文是‘主耶稣被钉在十字架’。”当时我回答道:“我最爱读的经文是‘主耶稣从死里复活’。”每次读到主的钉十字架,我总喜欢快快读过去,而她却是慢慢地、仔细地反复诵读。她是那么敬爱她的救主,甘愿倍伴她的良人,为他忠心至死。
记得她曾讲起她十几岁在中学读书时所看见的景色:一天,她在杭州弘道女中校园里看见一棵小小的紫罗兰,它隐藏在被烈日曝晒着的大树荫下,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它没有与其它花卉比美,只是自由自在地单独享受着造物主所赐的养料;它似乎也在赞颂着造物主的智慧以及他所给予它的特权,使它能在枝叶繁茂的大树荫下,不受到烈日的熏灼而泰然自若地尽上它的一点心意──散发出馨香之气来报答这位造物主的恩惠,并苏醒那些心灵被罪恶所捆绑而昏沉的人们,使他们觉悟到造物者的智慧、慈爱、大能与奇妙。
的确,廿多年以来,我们这位神的忠心使女,就像这棵隐藏在大树荫下的紫罗兰,默然无声地散发着基督馨香之气。
人的生命在世上是极其短暂、极其有限的。怎样来使用自己这有限的生命,是每个人必须想到的大问题。圣经《箴言书》中的传道者说:“你趁着年幼,衰败的日子尚未来到,就是你所说‘我毫无喜乐’的那些年日未曾临近之先,当纪念造你的主。”
都恒慧姐妹确实做到了──她知道怎样使用她有限的生命。虽然她只活了37年,可是她被主用来作了在永世里能被纪念的奇妙事工。
让我们不要等到寿高年迈、一切指望变成了泡影、心里充满了忧愁叹息、身上的功能大大减退、四肢发抖、膝软背弯、牙齿脱落、眼睛昏花、听觉迟钝、失眠气喘、心脏衰竭、头发苍白、全身无力、记忆衰退、头脑无用、肝胃损坏、肾虚腰痛时,才想到主,才肯被主使用。那时就会力不从心。我们许多宝贵的光阴已经失去,无论如何再也夺不回来了。
求主使我们善于使用现在的光阴吧!何况我们的人生旅程只能走一次,绝不可能重新回头走第二次。每个人的童年时代也只有一次,照样青年、中年、老年时代也各只有一次。光阴是一去不返回,所以怎样使用我们现在的生命,怎样使用我们现在的光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但愿主开我们的眼睛,使我们真知道他,而且将自己有限的生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由他管理、为他所用。
都恒慧姐妹的跟随主,就像路得跟从拿俄米一样──她从那些像俄弭巴(得1:4)那样的工人中分别出来,她没有中途后退,她自始至终甘心乐意、忠心耿耿地专一为主。她不为自己的得失打算,她撇下了一切跟随主。她不像俄弭巴一类的人,与拿俄米亲了嘴,也落下了动人的眼泪,可是在关键时刻,却不愿意自己受到损失、遭到痛苦,反而认为承认主耶稣的尊名是可羞耻的。他们虽曾多次说:“无人去的地方我要去传福音。”喊的声音,动人听闻,可惜没有行动;非但没有行动,后来连声音也听不见了,圣经也不看了。但是使主高兴的是:在许多俄弭巴离开拿俄米的时候,这个弱小的女子──都姐妹──与众不同。她坚持在遥远又寒冷的西北边陲与被众人所憎恶、所藐视的主耶稣同行,就像路得紧紧地跟着在人看来是一无所有的拿俄米一样。哦,她是弱小女子么?不,她不是弱小女子!她乃是这位得胜了一切仇敌,坐在高天之上的万主之主、万王之王的勇敢战士!为着她所爱的元首基督,她不以性命为念,也不看为宝贵(参徒20:24)。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宣信博士(Albert B. Simpson)讲到爱主圣徒从主那里得赏的一段话:“主不看工作的份量,乃看最深与最初的动机。司提反在一日中所作的,要与巴拿巴一生所作的相同。将来从主得赏最大的标准,不是以工作的外观为标准,乃是以爱心的诚挚以及为主的缘故甘心牺牲受苦为标准。”
深信都恒慧姐妹所做的一切,在恩主显现的时候,必要得着神为爱他之人所预备的公义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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