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歌

  ——恩立姐妹自传

4.16 要忍耐到底

  神对我们的熬炼都有一定的时候。“要忍耐到底”对我实在非常难,因为人总有人的要求、欲望,总爱凭着自己的喜好去作;一旦和神的计划、旨意脱节,就走岔、走偏,引起极不良的后果而延长神熬炼的时间。要钉死自己、绝对不凭自己肉体的欲望,是非常困难的──除非我们在圣灵的光中,深刻地认识“以自己为中心是人类堕落的根源”;若不靠主经过十字架长期的对付,我们就不会“衰微”,属灵生命也不会“兴旺”(参约3:30),我们也不可能“被模成他儿子的形像”(参罗8:29)。

  多年的磨炼,我的心非常想念父母和亲人,可是却因为第一关通不过,总难以得到准假探亲。一想到这些事,常常暗中叹息,觉得太不自由!可是神有一定熬炼的时间,我们可以放心。自从重判“劳教”后,四年没有看到亲人了,年老的双亲也日夜在盼望能看到儿女归回。到1966年劳教快满期的一个月前,我好像是病了──肝区周围有些痛,吃药打针也不见效;有时忍不住,只好请假休息。最末了的一个月,几乎都是休息。我也不知道病在何处,就是疼。在山区(诊所)的医师只凭病人主诉、医生手摸,没有任何检验的仪器设备,无法验血,只把我当作重病号。因为我快要解除劳教了,就把我送到医院去(因为他们不肯让我自由回家的)。

  未走之前,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不能释放我回家,要送医院当然说明是不可能回家的。心中实在难以忍受,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在整理自己的行李时,却很自然地把衣物分成好的、送别人的、要带走的。整理好了,就拿起随身日用的行李,进医院了。医师马上就进行检查、抽血、诊断病情。第三天我弟弟突然来了,因听说我病重,要求保外就医,并带来了肝针、葡萄糖和在路上要用的药。他先到总管处,立刻得到批准,九点多到医院带我去办手续。我回到队里,顺手拿着整理好的行李,另外一部份托人保管,几分钟就办理清楚。

  我在办手续时,心中特别焦急,因为如果行动太慢,就会拖到下班的时间了。当我到总管处时,主任刚好要下班,才走到门口。由于已经批准我回家,他只好又回办公室为我办妥了临时户口、粮证。在神的带领下,一切手续办好,只花了一个上午,就离队回家了。

  弟弟挑不惯行李,我心中默默祈求,到门口刚好碰上一辆买菜的三轮脚踏车,空车要进城,就连人带行李把我们送到火车站。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在人看来,四年了,无法回家一趟。但是神的时候一到,却可以在半天时间里解决一切问题。人自己的想法、看法、方法都没有用,实在不如天使把彼得从三层牢狱里领出来!

  神看我不宜在医院里长住,就让我及时回到家中休息。过了元月初五,我就到医院去检查。奇怪吗?没有病!验血、测心电图、大大小小的化验,都查不出有什么疾病。只有右边肋骨痛,一冷就痛,一摸也痛,以为是肝脏的肿瘤发作呢。医师用酒精灯拔火罐一两次,风痛就好了。若是留在原来的医院等验血,则报告单一出来,我就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神看我太软弱、心灵疲倦,就给我安静休养的时间,让我退回到他面前,在家中足足四个月。在这四个月之内,我重温了新旧约全书,并借了好多属灵书籍来看,补足我多年的灵粮缺乏。我回到家一星期之后,一位属灵长辈寄来一封信。信的末了说,我病痊愈以后,还要“重赴第一线”。我心里一惊:“那临到我的还是不得释放?”又有一位姊妹来信,要我“起来吃吧,因为你当走的路甚远”(王上19:7)。我把这些话放在心里,默默思想。姑姑、婶婶都来信问安,并说了许多欢乐与安慰的话。

  我回到家中大大地享受──三顿饭加两餐点心,晚间妈妈还要再给我一餐,让我实在受不了。很有趣的是,因为吃得太多太好,我只好买一瓶“食母生”(酵母片,助消化药),每顿吃四、五粒,结果什么都消化啦!一星期以后,我的衣服就绷得紧紧的了。直到四个月过后,我所有的旧衣服都穿不下了,只剩一件可以穿的,都得重新做过。神给我极大的厚恩──由于我回到家,父母亲也因为欢喜高兴,吃得香,人也变胖了。最满意的是,我两样粮食都饱足!

  有一天,上级突然要了解我的病情,派人来到我家,刚好我出门了。等我回到家得知此事,心里很烦闷,因为如果我没有病,他一定是要我归队的。若是要开一张有病证明,那是太简单了,因为作医师的朋友很多。左思右想,我又到医院作一次检查,表姐给我开了一张右边肋骨还有疼痛的证明。

  很奇怪,我拿着这一张疾病证明,内心却极其不安[注41]。那一天,我打破了火炉的盖子,晚间炉火没办法熄灭保温;我颠三倒四,尽是闯祸;去喂鸡食,一只公鸡竟然啄住我的裤脚不放,赶也赶不走。突然,表姐又来找我,门一开,我吓得心脏砰砰跳。我急忙安静下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在安静的祈祷中,我心中明白了──身上藏着一张假的病条,准备拿出去当真病证明书。我马上取出来撕掉。

  第二天,我到派出所里去,很简单的几句话,说完就回家了。

  四个月后的一个晚间,有一位同劳教的释放者来找我。他说他遇见了农场的干部,说要调我回场;他以为我要走了,就急忙来找我。实际上我一点也不知道,干部也没有来过我家!

  这重新返回劳改农场的消息使我黯然落泪,因为我不想让父母亲知道,免得伤他们的心。晚间我走到花园里,四处都静悄悄的,我一个人呆在树影下的石凳上,默默祈求主怜悯。我又要离开我的家了。这已经是离家的第七年了。我说:“神啊!求你施怜悯,鉴察这漫漫长夜,以过去的岁月(七年)为满足吧!”

  我默默地走到房间里,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红色笔记,刚好是我在上海音乐学院里被大斗争时的笔记。这是我第一次写下大会上许多老师同学批判我的问题。一字字、一行行,直到如今多少年,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回忆多少年来的大小斗争会,始终是贯穿着一个“精神”──因信耶稣被批斗。从1952年起到如今1966年,特别是(1958年)进劳改农场以来,可以说是“老运动员”[注42]了!小会有时可以免掉,每年的大会总结是少不了我的。

  我深深地意识到黑暗的权势环绕着我,那快行的蛇,就是那曲行的蛇(参赛27:1),一直跟着我的脚踪,要伤我的脚跟。有点像客西马尼园,我求父叫这杯离开!眼泪满盈,静寂孤单,我听见那至微小的声音:

  “你们这小群不要惧怕,因为你们的父乐意把国赐给你们”(路12:32)。

  我在“阿们”中完全平静下来,愿意凭神的旨意行!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警察来了,要我到派出所里去一趟。我立刻起身,看到场里来的女干部,命令我回家整理行李,马上赶上午11点的火车。我要求等牙齿修补好再启程,她答:“不行!你现在若不走,就呆在派出所里,别回家拿行李了!”我没有什么话说,就默默地回家。

  警察又跟着我回家,坐在椅子上,看着我整理行李。我父亲因为这么突然要我离开,立刻启程,就大发脾气,向警察说理:“你叫我们走,这是肯定走的。但是那么匆促,什么都没有预备,单单拿铺盖卷,连饭都没有吃,怎么能走呢?”他极其恼怒地大声据理力争,警察看到我也真预备好,是作走的准备,就说:“你自己乘三轮车到火车站吧!”

  他一走,来了三位我最要好的姐妹,她们心里有催促,必须要来看我。一见到一个家乱糟糟的,衣服被子乱成一堆,真是莫名其妙。而后得知我要走了,急速地帮忙整理、拿东西、捆扎行李。我雇了一辆三轮车,边走边哭,邻居、亲人都落泪。妈妈再作短短的祈求,把我送上车──我又一次离开了我人间的家。幸好那三位姐妹来帮忙,又安慰了我妈妈的心,免得我这样如同被鹰突然叼走,他们老人家一定受不了!

  神怜悯我年老的双亲,他们已经七十岁了,家中两姐弟都去劳改,比别人的痛苦多了一倍。妈妈因为我走得太突然,又加上忙乱,衰弱的身体几乎支持不住。神体贴他们的软弱,在我走后第二天,大弟得解除劳教,回家了。过后,我知道父母亲身边有弟弟照顾,就比较安心了。

  回顾我再一次回场的原因,真是主奇妙的安排,正如约瑟所体会,“这样看来,差我到这里来的,不是你们,乃是神!”(创45:8)约瑟十七岁被弟兄们卖到埃及作奴仆,又因诬告进入监牢,合计受苦十三年;但约瑟却说,“差我来的是神。”这是站在哪一个角度看问题?是站在神的一边(在基督里)来看问题的。神说,他兴起法老,是为了彰显他的权能和荣耀(参罗9:17)。基督徒如能确实地相信“若不是从上头赐给你的,你就毫无权柄办我”(约19:11),我们就会从神手中接受一切临到我们的环境安排,在凡事上处之泰然,也能说“阿们”了。

  现在回想起来,返场的必要和返场的时间,无论按全国的形势还是场里的情况来看,都是恰当的。一个奉献在祭坛上的人,难道还有自己的选择、不肯被差遣吗?我只有顺服在神大能的手下,由他安排、引导。

  1966年5月,全国正开始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当我回到场里,农场已经开展了四个月的“社教运动”[注43]──一次和风细雨的政治运动。我看到了众姐妹,听到她们的实际情况,使我禁不住伤心流泪,捶胸大哭!在强大的政治压力之下,她们已经开始说“人的确是猴子变的”,也承认自己有“反动行为”、“危害人民”;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否认神了。

  这是我平生第二次为着肢体们属灵的伤亡悲痛欲绝。我俯伏在地,无法述说情由,心中悲恸,像马利亚为了刚刚死去的弟兄拉撒路伏在主脚前哀祷(参约11:32-33)!我也稍微体会到摩西常因着百姓犯罪而不吃不喝,伏俯在地求神赦免、施恩怜悯的心情(参民16:22,45;申9:25)!众姊妹经过多年的熬炼,被磨被辗,致使灵里枯干沉闷,终于精疲力尽,一个个被击倒。

  她们的情况,若不是亲身耳闻目睹,实在难以置信。若不是神看准我的软弱,给我有四个月的退休安静,重新得力,我将比她们更可怜!回到家中,让我得安慰的就是“幸亏我没有否认主耶稣”,不然我怎么有脸见诸位亲友呢!这完全是主爱的保守!

  小小的“就业队”[注44]里有七八个姐妹,大家都在一个队里。这里属灵的争战十分剧烈。有一位姐妹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批斗,怎么都无法罢休,检查愈写批斗愈厉害,怎么说好话也无法摆脱,甚至被勒令停工反省,实在痛苦难言。因为纠缠过久,心灵不得安宁,她就来要我帮忙;我因为刚刚回来,与她接触不多,以前也没有深交,不过看她太痛苦,天天不得过关,就把自己的经历介绍给她,要她先站好自己正确的地位──要先站稳了(参弗6:14),然后靠着神的道,发出简单的声明。她听进去了。很奇妙的,她的问题马上得到了解决,好像铁链从她手上脱落在地上(参徒12:7)。这情况的转变,让她从此完全地归回,在属灵上大有长进,一切属肉体的活动也慢慢摆脱掉,恢复了从前爱神的心!

  有两位写检查的姐妹,她们已经开始否认自己的信仰。两人同时发高烧,属于“副伤寒”那样的病。这高烧使其中一位年老的姐妹说:“我太热了,真像地狱的火在烧。”因为没有冰,只能用溪水冷敷解热。

  我在安静中,心里有感动,要去看望她们,为她们按手祷告,使病得医治。因为听说她们的病不是普通的症状,我凭着引导进去,在蚊帐内问她情况。她说:“我快给烧死了。”我要了她的检查书看。我说:“你这样写,对不起神。”随后,我奉主名为她按手祷告,一刻钟就出来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却在小组会上给点名,追问我为何进去看她。

  我的姊妹当天泻肚子、退热,就恢复了健康。这个姊妹对另外那个姊妹说:“你病了还不知道为了什么吗?你难道不懂得是神的管教吗?”

  于是她也下了决心,认罪悔改,不否认主名,后来病就痊愈了(参雅5:15-16)。

  还有一位姊妹把她的检查、整个经过,全部拿给我看,我急忙和她分享主的话,把真理讲解给她听。她当场撕碎检查,重新写过。

  肢体们东颠西倒的情况,是因为黑夜太深,是夜里的四更天,船在海中因风不顺,摇橹甚苦!(参可6:48)神也知道他儿女的困苦,让其中一个在外面得到好的供应,回来供应肢体灵命的缺乏。这完全是神预先的布置,免得全都打盹睡着了(参箴6:4-5)。所以在末了的时候,主要我们谨慎自守,儆醒祷告,彼此切实相爱,不然就无法得胜、站立得住!(参彼前4:7-8)

  感谢主的恩典,肢体们虽然是头昏眼花,脚步踉跄,但是结果都站住了,而且比以前更坚固、更有见证。荣耀归主名!

  经过长期的熬炼,我们不再是小孩子,没有“中......人的诡计和欺骗的法术”,没有“被......异教之风摇动,飘来飘去,就随从各样的异端”(弗4:14),就是那背逆之子心中运行的邪灵(参弗2:2)。

  1966年全国刮起的文化大革命的风暴也渐渐地刮到劳改农场里来了;这是必然的,甚至比外边社会上更甚。一天晚上,我走在走廊上,突然四、五个人围过来,拿着剪刀将我的头发胡乱剪掉,剪得像疯子的头发一般,长短不一,凌乱不堪。也不说好、说歹,好像犯了什么大罪[注45]该受刑一样,其他五、六位姐妹的头发都给剪了[那时我们全都留着长发,编辫子(参林前11:15)]。直到如今,我还不明白剪掉头发究竟有什么意义?因为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又把头发留长,梳了辫子。连那些先前剪掉我们头发的人,自己也留长发、梳起头来!

  在轰轰烈烈的运动中,我们的行事为人不应当随从今世的风俗,智慧之子要以智慧为是!因为我们与世人有分别,世人就以为怪;再加上我们坚持信仰真神,就引起了强烈的反对、压迫。我们成为最低的一层,在劳动上是挑最重的担子。在各种运动中,随意可以加罪在姐妹们身上。犯罪的人可以捏造事实归罪于我们,随意斗争、罚跪、陪斗,又不让我们说理。

  有一个女犯因顶撞指导员,与他扭打时顺手抓住他的裤子,把它撕破了,因而进禁闭室。经过长期的自我检查,也无法出来,后来有一个极其狡猾的老妇人,替她写了又长又欺骗人的检查,把她为什么与指导员打架的原因,都推到我身上,说是我“教她”的。结果,这个检查算为彻底,她被释放了。我自己一言不发,因为与事实距离太远了。他们打架时,我根本不在场,还在家中养病;而这个女犯,我也很少与她来往,更谈不上教她打架。这罪名却硬套在我身上,使人信以为真,太卑劣了!从此,大家都学会了一套奸诈的方法,把大小的过错都往我们身上推,她们就可逍遥法外,若无其事,继续作恶!

  有一个逃跑犯,把自己为什么逃跑都推在一位姐妹身上,说是那姐妹拿多少钱给她叫她逃跑,目的是为了什么、做了哪一些事......。连续斗了几个晚上,害得姐妹每晚都要拉去陪斗。后来这人逃到山上,晚间又来偷了我的一个放碗筷的木箱,她以为里面有吃的东西,哪晓得没有。可是当她为自己辩解时,我这被偷的人,罪反倒比她更重。主的话舒畅了我的心,原来这世界是恨恶光──光照在黑暗里,他们不但不接受光,反而恨恶光(参约1:5,3:20),是顶可怜的。虽然如此,这女犯还再三逃跑,末了只好给她上了脚镣。表面上罪推在我们身上,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因为漏洞百出,虚假的事玷污不了我们的清白。神是知道的,周围的人也都明白。

  感谢主,常藉着一些经节来勉励我:“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的坏话诽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是这样逼迫他们”(太5:10-13)。“但你们若因行善受苦,能忍耐,这在神看是可喜爱的”(彼前2:20)。

  我把这些圣经的话背熟了,生怕自己忘掉。到最末了的阶段,劳动加“思想整顿”两方面夹攻,使我们难以熬过去,极难忍受。每夜我都呼求:“神啊!求你垂看,顾念我的软弱,我受苦的日子够了吧?求你早日释放我!”天还未亮,哨子一吹,我心中只有哀祷切求:“神啊,求你引导我度过今天的日子,赐给我承担的力量!”那种可怜的切求,是一种说不出的叹息。末了的五年最难熬过的!

  我们常常负担供应柴火,要到山上砍柴。我记得有一年下了四十多天的雨,我们天天穿着蓑衣,上山砍柴、割芦苇。穿的都是潮湿的衣服,在大雨茫茫的山野里劳动,没有片刻休息。因为连续太多天下雨,木头湿透了,没有柴烧,只好吃没有煮熟的饭,眼看着白白的生米,和着水硬吞下去。家里寄来的食物全被没收──他们宁愿拿去丢给狗吃,而我们却饿得皮包骨,人家估计我们三个姐妹的体重加起来不到150斤!不但白天劳动,而且夜夜都得加班,精疲力尽才得回来,晚上竟还要加班挑米,直到半夜。

  我们因为信仰,三番五次地挨斗,绑着吊打,在我们那里是常有的事。有一次还把我的头发剪得光光的,如同尼姑一般,连半分长都没有。经过疯狂的斗争、绑打,我旁边的老姊妹因为体质太弱,呼叫声盖过了控诉声,几乎要昏过去了。我们被绑得透不过气来,满脸满身的汗水如同大血点滴在地上,浑身上下每块骨头的位置都在意识中清清楚楚,真像是经过了死的考验。但是他们却没有胜过我们,这是神特别的保守。

  回想十二年前的一个夜晚,一位公安人员到我家来告诉我:“你的思想不好,我们送你到一个地方改造改造。”

  十二年过去了,在一场很大的斗争会上,我交上了我的总结:

  我信神已经二十多年了[注46]。我相信神在圣经上的应许──凡信耶稣是基督的,必得永生。所以我没有办法批判神的话语。我深信,信的人必不至灭亡,反得永生。这是我十二年来的思想小结,我再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在人的眼光中,我们是没有办法“改造好”而离开那种环境的。可是不然──神看到他对我们的考验已完成,他自己会为我们开路!

  当时政府有一个新政策:将文革时期的红卫兵收编,组建成一个“建设兵团”,负责部队的粮食供应,驻扎在我们农场。因为人数太多,劳改农场容不下那么多人,因此我们得到释放!

  以色列人要说,若不是耶和华帮助我们,
  若不是耶和华帮助我们,当人起来攻击我们,
  向我们发怒的时候,就把我们活活地吞了。
  那时,波涛必漫过我们,河水必淹没我们,
  狂傲的水必淹没我们。
  耶和华是应当称颂的,
  他没有把我们当野食交给他们吞吃。
  我们好像雀鸟,从捕鸟人的网罗里逃脱;
  网罗破裂,我们逃脱了。
  我们得帮助,是在乎倚靠造天地之耶和华的名。(诗篇124)


  1970年9月20日,我竟然被处理,去武平县[注47]插队劳动[注48],不是“四类分子”,也不是“管制分子”[注49],安然地被送到武平的山区树林里,单独地生活着!神按着他的心意引导我走另外一程新的道路,过新的生活!


[注41]

  这其实是恩膏的教训、圣灵的禁止(参西3:15)。

[注42]

  “运动员”指在政治运动中成为批判的对象。

[注43]

  即“四清运动”,详见“注32”。

[注44]

  “就业队”即解除“劳动教养”处份(也叫“摘掉劳教帽”)----仍留场就业的劳动队(参“注40”)。

[注45]

  <人民日报>1966年8月26日发表的北京市第二中学红卫兵的“向旧世界宣战”一文,摘录如下:

  我们要求在最短时间内改掉港式衣裙、剃去怪式发样,烧毁黄色书籍和下流照片。“牛仔裤”可以改为短裤,余下的部份可做补钉;“火箭鞋”可以削平,改为凉鞋;高跟鞋改为平底鞋。坏书、坏照片作废品处理。

  我们向全市红卫兵和一切革命同志呼吁:这场斗争是关系到中国前途和世界革命的大事。不要小看这些问题,资产阶级复辟的大门正是从这些地方打开的。苏联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所以我们一定要堵住一切钻向资本主义的孔道,砸碎一切培育修正主义的温床,绝不留情!

  我们也向全国无产阶级革命派呼吁:向残存的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开火!砸烂它!建立起无产阶级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

  革命造反精神万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伟大的、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

[注46]

  写于七十年代初。

[注47]

  位于福建省西南角的一个县,靠近广东省和江西省。

[注48]

  “插队”指“插队落户”,即下乡成为人民公社生产队员,在农村定居下来。

[注49]

  “四类分子”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份子;“管制分子”即在社会上被政府强制管束的罪犯或坏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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