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因读经挨斗
解放后,这种纯粹的信仰在新的无神论占统治地位的国家里是不被接纳的。当我到上海音乐学院时,在宿舍里我每天最早一个起床,把圣经放在桌子上,手拿着笔写下金句和心得。冬天非常冷;下雪天,窗口因雪而结冰(因为晚上的炉火到早晨已经熄灭了)。我还记得钢笔掉在地板上,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木板地上,那是Sharp牌[注13]的笔尖,但我仍然坚持读经、写笔记。有关我信仰的事情渐渐传出去,学院就开始对付我。有一天,突然把我所有的书籍都拿走,我只要求留下圣经和<荒漠甘泉>,这是我最宝贝的书,我天天抱着读,因为圣经是我生命的泉源,是我脚前的灯、路上的光(参诗119:105)。
接着,全校师生到安徽参加土改(到农村平分土地,划分阶级,确定成份)。在那些日子里,不论各种总结、开会说什么、怎么说,我都成了众矢之的。我总觉得神的话是我唯一的安慰,是我苦难中的力量;离开他的话,我是毫无力量活下去。同学和其他信徒全与我划清界限,把我隔离,唯有神的话安慰我。在那段日子里,天未亮我就起来,先烧水、洗脸,而后就跑到野外,坐在漫天大雪底的野地里看圣经、写笔记。墨水被冻结了,我靠着口里的暖气呵一下写一下,那红彤彤的太阳在雾气中升起,周围一片雪白,我坐在那块石头上,满了感恩和赞美。[见插图1]
一次,有位教授看见了,对我说:“恩立啊,你若用这种精神去读马列主义,你会成为不得了的人物。”
回学校后,我成了斗争的目标。因为我每餐饭前都祷告,而且很多弟兄姐妹常常围绕我,祷告交通。我们因着环境的压力,只得隐蔽一些。每天早晨起床后,我到琴室里去看圣经,已经没有那么公开了。偶然有一天早晨,院长来了,掀开我琴室的窗廉,说:“哦,恩立,你在读圣经。”其它没说什么,就走了。
而后,我就经历第一次六、七百人参加的大型斗争会,并被隔离[注14]一个多月,要我坦白交待,我就按要求写下了我从小到大的经历。
我天天仍旧看我的圣经和<荒漠甘泉>,这成了我唯一的安慰、我的生命粮。我爱神的话,就是那临到我的话语。在这场斗争中,神给我一句最重要的话,就是“于是问他许多的话,耶稣却一言不答”(参路23:9),同学们把我的“罪状”贴满墙壁,这是临到我的第一次逼迫。弟兄姊妹们因为受了惊吓,怕受牵连,都离开了我,学院当局和同学们常常逼我回答问题,要我交代,甚至逼我自我坦白。我的神啊!我说什么呢?我只有听从你的话,“一言不答”!就是这样,我流了很多伤心的眼泪,求神拯救!我心灵受压,孤单、忧闷难当。全校没有人理睬我,我好像成了一个最下贱的人,只有工友不懂得什么主义和斗争,还同我说话。
院长在作总结时,说我“完全站在美帝国主义一边”,是“走狗”。我感到莫名其妙──我只是信耶稣,传得救的福音;并没有拿外国人的金钱、受其指使和差派,与外国人没有丝毫牵连,我那时实在不理解。除了祷告和神的话安慰我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助、安慰我。我真是一面流泪一面读圣经,主的话每一句都成了我生命的粮食,我实在是靠神的话活着。
我迫切求主救我脱离这种环境。突然,我患了急性阑尾炎,下午四点钟被人用车送到军区医院,晚上八点钟就开刀。没有人在我身边,我被抬上手术台,在手术台上按脉膊的医务人员一直和我谈话,怕我会惧怕,要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我轻轻地唱着诗歌,把自己交在神手里。这些日子离开了学院,虽然身经剧痛和开刀,在我看来却强过住在高等学府。我开始领悟了摩西所说的话:我宁可受苦,也“不愿暂时享受罪中之乐”,“看为基督受的凌辱,比埃及的财物更宝贵”(来11:24-26)。
我在医院住了十天。一天上午,医师巡房,有一个助理医生掀开我的被要看看伤口,发现了圣经,就说:“喂!大学生!到今天还在看圣经?”我根本不理睬他们;我只知道,圣经是我唯一的生命力量、活下去的依据,是我懂得神心意的源泉。我必定要天天吃下他的话,成为我活下去的生命力!
有一次我到圣经学校去旁听(我本来是想要进入神学院,但因解放了,他们不愿招收学生,要我把音乐课程读完)。我坐着听课,觉得非常希奇,老师所讲的讲章和所引证的经节,我都十分明白、熟悉;整个讲章都好像我以往读过似的。因为我自己读了十几年的圣经,新旧约不知读了多少遍,而且圣经(用破旧了)都换过好几本。
从毕业以后工作,到回家乡这五年时间,我是比较平静的。清晨天未亮,我常是开灯读经、灵修,中午我改看<遵主圣范>[注15]。我花很多的时间看书、研究圣经,没有受任何的打扰,五年之间自由地事奉神。
[注13]
“Sharp”牌:当时美国进口的名牌笔尖。
[注14]
“隔离审查”:为了深入调查一个被认为有问题的人,将他/她与社会(包括家人)隔离开来,进行审查。
[注15]
指The Imitation of Christ中译本,又名<效法基督>,为Thomas A. Kempis[肯培.多马(1379-1471)]著。
上一篇 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