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歌

  ——恩立姐妹自传

4.14 苦难的熬炼

  我熬炼你,却不像熬炼银子;你在苦难的炉中,我拣选你。我为自己的缘故必行这事,我焉能使我的名被亵渎?我必不将我的荣耀归给假神。(以赛亚书48:10-11)

  我们中间凡是完全人,总要存这样的心;若在什么事上存别样的心,神也必以此指示你们。然而我们到了什么地步,就当照着什么地步行。(腓立比书3:15-16)

  你们作仆人的,要凡事听从你们肉身的主人,不要只在眼前事奉,像是讨人欢喜的,总要存心诚实敬畏主。无论作什么,都要从心里作,像是给主作的,不是给人作的,因为你们知道从主那里必得着基业为赏赐;你们所事奉的乃是主基督。(歌罗西书3:22-24)

  “你们是我的见证”(赛43:10)。神为了自己的缘故,必在我们受苦难的炉中拣选我们,为了他自己名的缘故,行奇事在凡顺服他的儿女身上。

  当我上音乐学院时,正值全国大专院校院系调整(1952年)[注39]。很多学生程度参差不齐,于是就来了个大联考,重新分类、编制排班,所以我到上海就插上了三年级。刚好有一位苏联专家来学院教课,他来刚好是开学以后,大家的课程都安排好了,我们这些转校后来的学生恰好分配在他的班里上课;这是最难得的一个机会。因为他是个外国人,不懂得国内的各种运动,课程上抓得很紧,非常正规地上课。我也努力地学习,天天都练声,按步就班地尽心努力。

  但我是个基督徒,这在解放后是被另眼看待的,尤其是我三餐都在大饭厅里先谢恩而后吃饭,引起同学们的注意;加上每星期都去做礼拜,晚间有信主的同学在一起赞美祷告,就引起了厉害的攻击和逼迫。渐渐地,我被孤立起来;没有人敢来找我玩,跟我讲话,或是一起赞美祷告了。到上海的第二年我就成了一个最孤独的人,很少和别人来往;好像我得了大麻疯病,人家看了会害怕一样。最多只是和工友讲话、谈谈。

  本来,我很想离开学院,出来工作,可是总不顺利。有一个中学要我去教音乐,却有另一个同学硬要争着去,只得作罢!我的心中因为那场大的斗争,不愿再读下去了,可是主没有开路,周围的环境仍是关闭着,只得照主的话,“到了什么地步就按着什么行”(腓3:16)。神既然让我来到音乐学院,我就在那儿尽本份,这是我清楚理解的。

  我反对那些只说不做、夸夸其谈的人,身在上海音乐学院,头脑里想的全是俄国音乐学院,整天处于幻想之中,是不切合实际的。在国内,无论是课程、作业、品德,都有很多可以学习的。

  我安心地在神所安排的环境中,虽然大家讥诮、轻视、孤立我,可是我信靠神,心里是很坦然的,没有挂虑,没有畏缩,也不停止祈祷。但是在周围的环境里,我总是低人一等,无形中被看作次等公民,只因为我是个公开的基督徒!

  在这苦难的炉中(参赛48:10),神拣选了我,为了他自己的名不被亵渎。如前所述,在四年级统考时,神让我得到全声乐系第一名的成绩;而且当时还在搞卫生运动,我的房间和我负责的女生区却得到优胜旗,由我──一个本来在全校大会上被院长点名批评过的人──负责上台去领取。院长从国外刚刚回来,听到我演唱成绩第一,就过来和我握手,说:“恩立,你很有进步。”因为是在领奖,那位负责政治的院长也和我握了两次手。

  面对这些荣誉,我觉得真是其妙莫名。但是作为一个基督徒学生,在那样的时代里,能拿到第一名,又该如何解释呢?毕业后,同学们建议我继续留校作助教,并特意集体向教务处提要求。尽管我各方面的表现和业务成绩都好,可我仍然是个基督徒,这一点就达不到领导的要求──“不合格”。

  自从进农场,合计十二年。我在那种改造的场合里,学会了多种劳动,经受神的熬炼。除了我前面提到的自己曾挑选过一次作土箕以外,其他的都是服从分配,毫无选择。十二年可以读完三个大学本科;安心劳教这么长的时间实在不是简单容易的事。自从进场,我就尽心劳动,是从心里作,像是给主作的,不是给人作(参西3:23)。这种心情和劳动态度完全是从神的话语来的,不然一个属肉体的人不会真正安定下来工作,都是表面一套,暗里一套。

  刚刚到那里,很不习惯,因为我从小都是在钢琴上耕耘着,从来没有挑过担子,没有摸过锄头,空扁担放在肩上都觉得难受。从前出门,不是骑自行车就是坐三轮车,所有的零用钱都是在出门坐车上花光,为的是抢时间(除了各种聚会,我还有五场祷告会;另外还教二十个音乐学生,就是二十个钟头,所以我总是来不及)。就算到了中山路口,也要坐三轮车到中山路底。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太娇生惯养了!有时联想到自己是个奉献的人,这样实在是不合格的。所以,神的智慧要把我放在炉里,不然是毫无(属灵)用处的。

  起先,神看我太软弱了,就给我一些较轻松的锻炼,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有时拿锄头下田,有时上山砍柴,常常变换工种,缝衣服啦、编土箕等,劳动并不怎么辛苦,是力所能及的。后来转到砖瓦厂,就开始重体力劳动,每天要完成定额指标。末了,一天要完成一大堆砖瓦,劳动量过大,入不敷出,弄得我骨瘦如柴。

  有一位弟兄来探望我。结果他回家后,连续一星期,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我可怜的样子──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我是尽力工作。一年之后,学会了制作瓦片的各项技术。后来,凡要进瓦厂的人,都必须先来向我学习,我作师傅教他们。那个从厂外请来的技术员若是请假或上街,就把模板子交给我,让我充当技术员,教大家整理毛片。因为我遵行主的话,“到了什么地步,就按着什么地步行。”

  若是我一天到晚想着回家,无心工作,就不能学好技术,更没有办法教别人。作了师傅,我工作就不必按定量,可以轻松一些!

  另外,我是神的见证人──“在外邦人中应当品行端正,叫那些毁谤你们是作恶的,因看见你们的好行为,便在鉴察的日子,归荣耀给神”(彼前2:12)。神是怜悯人的神,满了慈爱的心肠。我打瓦片打得右手关节痛,每天傍晚回宿舍,背上的斗笠都无法拿起来放在床铺上。制作一片瓦要弯三次腰,一千片要弯三千次腰,是强度劳动。身体疲惫,已消瘦不堪,再这样下去会病倒的。

  正在此时,神给我换了一个工种:当时建设局要制作一座公园的建筑模型,没有人手。因为我们瓦厂在业务上属建设局管理,所以来抽调人去帮忙。他们抽调了四个人,我也是其中一个。到那边工作极为轻松,只要拿尺作小房屋,油漆假树、花、电线杆,是颇有趣的工作:只要花(用)上两只眼睛、两个手指就行,剪剪糊糊。在那里,我吃睡都正常,也可以到外边的菜馆吃饭。过了几个月,我的头发多起来了,人也长胖了,各处的酸痛都痊愈了。

  我认识了神的本性一切的丰富,都“有形有体地居住在基督里面”(西2:9)。有形有体的,都是真实的、顶清楚的,让我们可以看到的──他超乎万人之上,他全然可爱。所以在<以弗所书>里常看到保罗用“荣耀”二字,因为保罗十四年前到过三层天,去过乐园(参林后12:2),他顶容易地说出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丰盛的荣耀!”他述说基督本身的荣耀,是“远超过一切执政的、掌权的、有能的、主治的、和一切有名的,不但是今世的,连来世的也都超过了”(参弗1:21)。基督是教会之首,教会就是被召出来的;教会是基督的身体,是那充满万有者所充满的(弗1:23)。教会是新妇,也是王后,是羔羊的妻;神要那充满万有的也充满教会。

  何等奇妙!教会是神在万古之前所预定的,今天竟临到末了世代的信徒身上,使我们也有可能像保罗一样,满有圣灵的权柄和各样的恩赐。可是今天像保罗这样的人太少了,几乎看不见。盼望在这末了的年日里,神复兴他的教会!这是我的祈求!

[注39]

  其中将全国的名教授、较先进的试验设备集中在少数重点大学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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