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歌

  ——恩立姐妹自传

  至于我和我家,我们必定事奉耶和华。(约书亚记24:15)

  我感谢神,就是我接续祖先,用清洁的良心所事奉的神,......。(提摩太后书1:3)

  1.1 家庭的熏陶

  我的家四代都是信仰耶稣基督的,从曾祖母起就相信耶稣。曾祖父是个性情非常刚烈、急躁的人,他的子孙也继承了他这一刚强的性格。

  有一个小故事说明我曾祖父的性格。那时曾祖父在家乡是乡里的老大,本村一个姑娘嫁到别村,受不了婆家的虐待、欺负,就回到本村来哭诉。曾祖父好打抱不平,一听这事就连夜赶到女方婆家去,教训了他们一顿,当夜回程,已经是天亮,城门都开了。可见我家的人有一种极其固执和刚强的个性。

  曾祖父是一位学武功的人。他颈项常披着一条毛巾;只要将毛巾浸透了水,往墙头一甩,他就可借势翻墙越壁。因他的武艺高强,为人正直刚烈,传教士就请他专门负责接送文件、汇款和书籍。

  曾祖母信耶稣是因给传教士洗衣服,慢慢地听了道明白的,以后就相信接受耶稣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就是我祖父。他先是作学徒,蒙神恩召后,读了圣道学,作传道,后来当牧师。

  曾祖母享受极长寿数,九十六岁才归回天家,我们第四代子孙都得以亲近又侍奉她。曾祖母晚年有很多人侍奉她。她自己一个人吃饭,因为太老了,没有牙齿,饮食都是特别煮的。她在哪里坐,家人就把饭端到那里给她吃。记得我五、六岁时,有一次在走廊玩耍,看到她的饭菜已经端来。我很想尝尝她的饭菜或糕饼,因为我猜那一定是很好吃的。虽然是摇铃吃中饭的时间了,我还是赖在她身边不走,她想不出办法叫我去吃饭,就说:“快去吃饭!我手上的玉环(镯)等我死了给你。”我得到这个应许,就去吃饭。我家很少向小孩子撒谎,我就信以为真。因为我太小了,不明白什么是“死”,当时也还没有看见过死人。

  有一天早晨,我醒了。“怎么,妈妈去哪里了?”我自己穿上衣服下床,打开房门,看见妈妈一大清早就坐在缝纫机旁,一边缝着白布,一边流着泪,很伤心。我问:“妈妈,什么事让你哭了?”

  “曾祖母死了,”她答。

  我说:“哎,曾祖母说,她死了,玉环要给我的,我去拿。”

  妈妈说:“可不敢去拿!楼下人很多,你是拿不到的。曾祖母把玉环带到棺材里去了。”

  曾祖母临终时像圣徒真正的归回。据说她两手拱起,用闽南话对自己的儿子说:“请啊!”(意思就是“再见”),又对媳妇说:“请啊(再见)!天门已经开了,迎接我了,我回天家去。”很安然地说完,就躺下,断了气,享年九十六岁。

  葬礼时,祖父不准我们小孩子大声哀哭。四十多个子孙随着棺材,默默无声,很安静地埋葬了亲人。

  过了二十多年,曾祖母的坟地被徵用,要开辟建造博物馆。要迁移时,没有其他亲戚帮忙,我就去办理收拾骨头、重新下葬的事宜。妈妈就说:“曾祖母的玉环,你可以拿去。”我拿着这件遗物,想到那双洗衣服的手,是接受了永远的生命的。

  祖父一生传道四十二年,就在一个小小的港口渔民区(现称厦门港),从年轻到年老,四十二年如一日,坚守岗位,忠心事奉主,没有换过地方。即使在抗战时期,日本军队侵占厦门,祖父也没有躲避、离开教堂。每礼拜天,钟声仍然从这里传向四方。

  那时,祖母携带我们一家大小,到邻近的鼓浪屿(万国租界地)避难。每逢主日清晨,我们一家人就到海边引颈翘首,焦虑地等候对岸教堂的钟声传来。听到了,才如释重负──“祖父还活着。”

  祖父常说:“教会(礼拜堂)在这里,我必须要照顾众信徒。我走了,弟兄姊妹们将如何呢!”(参约10:12)

  祖父在世时曾办一所教会养老院,由祖母负责管理。教会还有一间小学。他四十二年如一日蹲在一个点(教会、养老院、小学)工作,是很不容易的。

  每天天未亮,祖父就起床,然后全家大小都起床,打扫整理。我小的时候就要负责打扫整座房屋的楼下(姐姐打扫楼上,因为我比姐姐负责任),楼下的房间很多,有走廊、客厅、饭厅,还有祖父母的房间。

  中午,我们家午睡最多是一刻钟,晚间要做家庭礼拜,唱诗、读经、跪下祷告。我们从小到读中学,祖父都是教育我们,说话要诚实。学校成绩单上“品德”一项若是“甲”的,有奖:一块银元。他不大注意我们成绩如何!他说,才能、恩赐,各人不一样,但操行品德是完全应该好的。

  他生活简朴,自己只穿着蓝布长衫。就我所知道的,他只有一双皮鞋,还是到上海开会时女儿买给他的。最使我羡慕的是,我从没有看见祖父生病在床,这是莫大的蒙福。他一生操劳胜过众人:我家天天都有信徒或远近的客人来访、谈道。祖父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在那个时代,乃是神合用的工人,无停无休,没有疲倦,没有怨言,在一个教堂里传道四十二年。直到去世之前,祖父才病了一个月。那是抗战胜利的第二年(1946年),就归回天家安息了。

  家中给我很深厚的基督教教育。我虽然相信神、相信耶稣,也明白末日(约12:48)的审判、地狱与天堂,但却是朦朦胧胧的。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只充满了今世的追求,想着自己要有很好的技能,以备一生之用。妈妈给我的教育是:自己要有本事,才能做各样的工作,不必依靠别人生活。因为我父亲从年轻就患上了肺病,一生缠绕不休,一直病到年老,致使家境非常贫乏、困苦。所以我妈妈要我们好好读书,自己有专门的技术,免得一生困苦缺乏。我就用尽所有的力量去研究自己所喜好的专业,下了极多的苦功。但是想到神的审判,心中就惊慌,不知如何才能逃脱。害怕死亡和审判,这种恐惧使我心里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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