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歌

  ——恩立姐妹自传

4.11 夜间的歌唱

  ......却无人说:“造我的神在那里?他使人夜间歌唱!”(约伯记35:10)

  我想起夜间的歌曲,实在没齿难忘。

  我自己原来是一个很胆小的人,从小每晚上楼睡觉,从客厅出来,要经过楼梯,又要经过一个大厅。在黑暗中我总是闭着眼睛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衣襟,一步步跟着走,直到房间开了灯,我才敢把眼睛睁开。一直到十几岁,我还是顶怕一人独处。有一次来了一个客人,无意中说起鬼故事,又是我该睡觉的时刻,我怕得藏在被窝里,流了一身汗。

  那种惧怕、胆小的心理,真不知道多么可怜!可是自从我认识主耶稣以后,惧怕的心就渐渐除去;加上相信神的同在,就自然地不怕黑夜了。特别是进了农场,接受了各样锻炼,从头开始,一点一滴地学,渐渐地我就因依靠神而成了不惧怕的人。

  起先是在厨房里守夜值班,因为是在1960年(所谓“自然灾害”)时期,厨房的饭菜常常被偷走,必定要看守。我值班的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到凌晨三点。这段时间是最爱困的,但非起来不可,一个人坐在一盏小油灯前。除了几座房子前边有一位老场长是男人以外,再也没有第二个男人了,令人真有些害怕。在高高的山窝里,半夜里有怪声怪叫,后来才知道原来山林里的鸟在夜间还会成群成群地起飞,山羊也会应声咩咩地怪叫;夜鸟和野兽都在爬动、吼叫着,的确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如何使自己不害怕呢?唯有深信我的神是永活的真神,学习与神同在,不停地祷告祈求,心中不理会那些噪杂的声音而沉浸在神的面前,慢慢地就很安然、自在又平静了。

  有一次,我突然发现一个黑黑的人影在门前窜过。我定了定心,再看个清楚,原来是那个疯子,半夜出来乱跑。她也是想偷东西吃吧?我静静地躲藏在黑暗里,不料她又出现在我眼前。我没理她,反正她未走进门来,就由她去乱跑吧!

  有时候第二天早晨大家起来,有人就问我:“昨夜鬼叫,你听到了吗?”

  我说:“我从来不知道哪一种声音是鬼叫,反正一夜到天亮,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叫声罢了!”

  最后,我担任的一项最艰苦的工种,就是值全夜班,还要拿着锣边走边敲,在六百亩的山地上看守果园,使猴群不敢来吃桃子、李子、梨子[见插图3]。这个命令下来,要我去守夜,的确是使人心寒害怕。我们的果园位于一座很高的山顶上,背后的高山要走六个小时才达到山顶,四周再没有住家了。山上的猴子、野猪,常常来偷吃、糟塌我们的果子,特别是在收获时,非得有人去看守,否则就一片片地被它们吃光了。

  在未叫我去看守前,我突然接受一项很麻烦的工作,就是要管理工具室,那管理员(干部)特别指定要我代替他管理比较妥当。我初接受这个工作时,很不高兴,埋怨他说:“劳动这样忙,你也不照顾我!早上第一个,晚上最后一个开门、关门,给人家领工具,多麻烦!又是得罪人的工作。要比众人早出工、晚收工......。”真是叫苦连天;但是领导既然分配这工作,我推不了,只好接受。

  这工具室是一个小土房,单独建在山旁靠近劳动出入的路边。天气太热时,白天人们常常躲在工具室休息。我不能预知工具室是神为了我值夜班所准备的休息之所,但神知道了。不久以后,接领导通知,我和一位难友开始值夜班,每晚七时上山,直至天亮四点半下山。一夜到天亮,虽然两个人有伴,但是不睡觉而一直敲锣奔走是受不了的。我想出一个办法:她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睡在工具室),反正只要有人在大山上走动,发出响声,猴群、野猪就不敢来了。同去的也是一个胆大的人,我可以有安心睡觉的时候,反正我们都是不怕在黑暗中奔走的人。

  翻山越岭,从山顶到山下,整夜敲锣发出响声。七月是收获期,白天穿单衣还汗流满身,可是到了晚间,山上笼罩着浓雾,下着露水,还有突然来的雷阵雨,我们必须带上斗笠、披着棉衣、带着蓑衣(既防下雨,也可以休息或躺一下)、背着手电筒,备上自己割下的驱蚊草,熏走发出嗡嗡声的蚊子。我们值夜班,却没有任何夜宵或补贴;我又不愿意作夏娃(指揩油、偷吃),一只水果也未曾进口,这是神所知道的。这毫无护卫的大山,黑暗里一个女人独自满山遍野地走动,没有任何自卫武器;在黑暗中翻山越岭,下了大雨没有一点可遮蔽或躲避的地方,只是披着蓑衣走动着。什么鬼怪、什么噪声,我全不理;我的心只是靠近我的神,只是默默地祈求,默默地祷告着。这样有半个月时间。

  突然,这位难友被掉换了──换了一个神志不很正常的人和我一道上山。她也是最不害怕的。但是,从此我就受苦了──我不能睡了,因为她会去报告。

  头几天她还可以与我一同走动,以后她想要偷吃桃子,就用谩骂不准我和她同行或在一起。她无理地谩骂,用各式各样的下流话,使我无法与她在一道。我走到这里,她就逃到那里,只好奉主名不准她再说一句,结果真的止住了。我就单独一人值班,直到天亮。

  有一句话浮现在我心:“主耶稣出去,上山祷告,整夜祷告神”(路6:12)。这是我操练祷告的机会,一切的苦只要拿来与主比一比,就会觉得负主的轭是非常轻松的。我体会到在黑暗中不停地行走敲锣,忍受着夜间的露水、暴雨、寒风的袭击,加上饥饿(我最多是吃一小块饼干),这是疲惫不堪的身体难以支持的。从七点钟上山,整夜敲锣到早晨四点半,下山后,又要赶快采桃、李,准备汽车装运;又是采又是挑,一直到中午吃饭,然后加班切李子,晒干。两点钟以后才可以去休息。在宿舍整天的吵、打、骂,无一刻安静时间让我这上夜班的人睡觉。我只好躲到工具室去,地上铺着蓑衣,点着蚊香,静静地休息四个钟头。

  有一次睡过头了,姊妹来叫门唤醒,是我该上山的时候了。我一惊醒,四周都已黑暗了,急忙上山,边吃晚饭边敲着锣。我也学着歌唱,把我从小到大所学的赞美诗重温一遍。尽情地唱吧!在这静静的黑夜里、广阔的山野上,只有我单独一人,来歌颂天地的创造者,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来倾听。我的歌声,除了我的父神、天使垂听,撒但也听见了;但神是以我们的赞美为宝座的(参诗22:3)。我心欢乐,我灵歌颂;这漆黑的山野成了我祷告和赞美的好地方,每一夜都是如此甜美。偶然也有月光照亮,恐惧不知不觉地完全消失,心情变得舒坦、喜乐自如。每夜的歌唱总是满了感恩,因为若是没有了神,则一切尽是虚空。真的与神同在,我感觉处处都是天堂。[见封面图]

  我守夜一个多月,经历艰难困苦的磨炼,学会了夜间的歌唱。感谢他,直到我习惯在黑暗中很自然地工作,毫无抱怨而是满心赞美之后,我又变换了工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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