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圣所内的生活——俞成华轶事(1901-1956)

讲道要等候神的话

(一)人情与神的引导

  有一个礼拜二,杭州同工许弟兄来上海看望弟兄姊妹,为了让弟兄姊妹都有机会见面,最自然、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安排要来的主日请他讲道。父亲很客气地作了邀请,许弟兄也很客气地作了答应。事后,父亲心里一直不平安,因为下一个主日要讲的话,神已经托付了他;他自己也很清楚,神要他释放的信息是什么。他想,这该怎么办呢?我已邀请,他已答应,事都定了;要改,多不好意思!甚至还可能伤了弟兄呢。并且,是我主动请他的呀!父亲就到神面前祷告:“主啊!我错了!求祢赦免。要我改,不如祢改。我提出改,会造成很大的误会,因为这不是出尔反尔吗?”感谢主!听了父亲的祷告,同时,也再一次印证他里面的信息是从神来的。

  到了礼拜五,又有机会碰到许弟兄,感谢神!是神的引导,让许弟兄先开口:“俞医生,你可不能客气,如果你里面已经有神的引导,已经有神给你的信息,那么要来的主日,一定是你自己讲。讲道是神作的主,人可不能客气呀!”这使人想起《箴言》16:1“舌头的应对,由于耶和华。”这也使人认定,这一席话分明是神的灵感动他说的。父亲连忙在许弟兄面前——更是在神面前——存谦卑、敬畏的心说:“是,是!好,好!我里面确实是已经有了神的话,那么这次就让我讲吧。”

  (二)让圣灵负责讲台

  有一次,父亲回到自己的家乡(浙江新昌)去探亲并看望弟兄,到了主日聚会,比他大10岁的哥哥(新昌教会的负责弟兄)坐在第一排;父亲坐在中间排的中间,两兄弟相隔好几排。哥哥一面请大家先唱诗,一面在想,弟弟就不用请了,他自己会上来讲的。那天哥哥里面也确实没有话、没有准备要讲,想想弟弟从最大城市上海来看望大家,弟弟又是上海最大教会的长老,从神领受得多,认识也深,一定有很多要交通的,这是理所当然。再说,外人或许要客气,受邀才上台,自己的亲兄弟就不必了。于是哥哥再请大家唱一首又一首的诗歌,等着弟弟上来讲。

  不久,弟弟发现,哥哥一直不上去讲,一定是在等弟弟;而弟弟在想,我里面没有引导、没有话,怎么可以讲?就继续安静在神面前。忽然间,神的话像泉水一样,先流到弟弟心里来了,有主题又有内容。弟弟就立刻谦卑在神面前祷告:“他是哥哥,是新昌教会讲台的负责人。求祢将祢流给我的话,原封不动、不受阻拦地转给我哥哥吧。”真的!哥哥不再等,唱完诗立刻上台,话如泉涌,满了膏油,满了馨香;讲的主题和内容,跟弟弟所得着的完全一样。试问,为什么弟弟先得神的话?是否近水楼台先得月,亲近神者易得神的话语的供应?是否胡须比衣襟先得那贵重的油?(诗133:2)

  主啊!让我们操练亲近、更亲近祢。

  (三)倪弟兄的阿们——深渊的响应

  二十年代末,上海教会早期的讲台是在哈同路文德里。那时,倪弟兄偶尔坐在最后一排,听别的弟兄讲道。当他听我父亲讲道时,有时很激动地喊“阿们!阿们!”从最末排向讲台喊过去,这不是别的,乃是“深渊……与深渊的响应”(诗42:7),因为我们里面所受的灵是一个。这是美事,但更美的事是:

  (四)圣灵里的合一——倪、俞在真理的亮光上有不同的时候,俞是怎么对待的?

  请容我先从父辈房爱光弟兄1987年与我通信的追述讲起(房爱光是肃反运动前(1948 – 1956)北京教会负责弟兄之一。我在北京聚会时,认识他)。1956年“肃反”运动前夕,他已经准备好进牢的小包裹。那时,摆在房爱光弟兄面前的选择是:1)持守“教会的头是基督”——就拿包裹进牢;2)接受“政府作教会的头”——就任“高级犹大”。房弟兄所拣选的是前者;另一负责弟兄拣选的是后者(真是取去一个,撇下一个)。房弟兄坐监、劳改10多年出来后,住在甘肃嘉峪关他儿子家里。记得我在上海给他的第一封信的长长的称呼是:“主内敬爱的、在耶稣的患难、国度、忍耐里,跟流放拔摩海岛的老约翰一同有分的、父老弟兄房爱光。”

  在收到信时,房弟兄正在看我父亲的1984年版的《进入神生命的道路》。他回信说,“或许你们都不会知道43页(即CCTM中国大陆圣徒见证事工部1999年11月发行的繁体字版《与神同行》279页)的背景故事,但我知道,因我亲历其境;我回忆了当初,很受感动。时间是1939年,地点是上海蒲石路《后改称长乐路》友华村。倪弟兄召集了全国各地的同工,开了一次同工聚会。在会上,倪弟兄分享了〈罗马书〉6章6节:‘因为知道我们的旧人和祂同钉十字架,使罪身灭绝,叫我们不再作罪的奴仆。’倪弟兄认为,一个基督徒若要进入得胜的生命生活,就必须得着这节圣经的启示,这是必由之路。只有这节,没有别的圣经节了。当时,我心里一直作难,因我以前并无明显得此经节启示的经历,就在会后找你父亲交通了。他的回答(同他书上写的一样):‘人不能代替神,人也不能限制神;神能用《罗马书》6章6节,神也能用祂说过的有关经节来启示人,达到启示旧人同钉的目的。请你放心吧。‘旧人之与基督同钉十架,还有同复活,同坐宝座’——是基督徒得胜的根基,是唯一的原则。只有这一根基,没有别的根基。根基不能变,只能一个;而神启示人所用的经节,或者说,神达到祂目的的方法可以不同,且常是多种多样的。’你父亲的交通完全解除了我的疑团,我很高兴。

  “我今天再重温这旧事时,所感动的倒是:当时,‘《罗马书》6章6节是神能用的独一无二的经节’的领会,明明是倪弟兄的领会,不是你父亲的领会,这一经过我知道得最清楚。但是,他在写《进入神生命的道路》时,写的却是:‘以往我有一个误会’;他不是写,‘倪弟兄是错的’;他也不是写,‘有人说,《罗马书》6章6节是神能用的独一无二的经节,这是错的’(参《与神同行》279页)。今天的人是多么容易否定别人,突出自己,抢坐会堂里的高位。求神怜悯我们!你父亲是教会长老,也是负责讲台的弟兄。他事先为讲台所要释放的信息祷告,事后为讲台已释放的信息负责。他在负责纠偏时,愿把别人对问题的误会,归为自己对问题的误会,因为事实上,人在认识问题的开始阶段,都可能会有那种误会的。我看到这,想到这,似乎看到你父亲身上那个从神来的合一的灵、羔羊柔和谦卑的灵。我为此而感动,我为此而挥笔回此信。我知道,这是神在你父亲身上所作的工,这是你父亲不断亲近神所结的果子。愿荣耀归给三一的神。”

  后来,倪弟兄在《在基督里》(见《十二篮》11辑末)纠正了自己的看法:“戴德生先生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寻求得胜。他说,我总是求,神总是不给我。有一天,读《约翰福音》15章5节‘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的话,就立刻得了亮光。从此开始,他进入了基督徒的得胜生活的门。”
另一例是劳伦斯,他不大识字。神对待他就不同于戴德生了,神不是借用那节圣经——葡萄树和枝子,而是直接借用大自然中的受造之物的景象——冬天的树叶的凋零,到第二年春天,嫩芽又长了出来——来启示他,使他看见属灵生命的大能,由死亡得生命之大能,复活之大能,“神的永能和神性”(罗1:20)。从此他就开始撇弃世界,矢志爱神,四十年如一日。劳伦斯的窄门是这样进入的。

  所以,经节和方法可以不同,但是“常(住)在基督里,同死同活”的原则不能变。

  (注:真正得到了这节圣经或其它类似经节的启示,还不够,还必须不断住在主里面,才能经历得胜。当我们还活在肉身之内时,总没有一劳永逸的得胜。)

  (五)讲台特别难学的功课是:没有引导就不讲

  父亲被主接去前,有几年的时间不讲道。讲台就让另一同工弟兄负责。那时负责的弟兄们很有想法,负责的姊妹们更有表态;最后是批评和指责了。外面的压力越来越大时,他坐在沙发上平静安祥地说:“全世界的人都说我不好,不要紧;只要主说我好,就好了。”又补充说:“我里面实在没有神的引导,实在没有神的话,叫我说什么好呢?”

  其实,主耶稣是最好的范例:人可以骂祂是靠着鬼王别西卜赶鬼,而从天上却有声音说,“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主耶稣自己多次重申:“我的教训不是我自己的。”你们所听见的道不是我的。”“我不受从人来的荣耀。”
时隔二十年,当我把这一见证交通给孙凯弟兄(已于1997年安息主怀,其见证和部分信息见CCTM2001年3月出版的《施恩座前》)时,他说,“往往没有引导就不讲的功课要比有引导而讲更难学。”今天,这爱子的生命已经在我们里面了,我们要得从天上来的声音说“我所喜悦的”呢,还是要得从人来的荣耀呢?祂要把我们模成基督。感谢祂,祂是匠人。

  我平时说话少,跟父亲说话更少。但在大家批评父亲(没引导,不讲道)的日子里,竟然也站在大家一边,以批评的口气,对父亲说了一句:“爹,你还不如某某和某某来得热心呢!”他听了后的反应,使我终生难忘。

  离我一公尺站着的他,前两秒钟,我看到他安祥地合上眼、低下头。好像在祷告:“主啊!离了祢我不能回答;主啊!祢有什么要回答他呢?”后两秒钟,他安祥地抬起头,睁开眼,只说了三个字:“靠不住”。好像主只给他三个字,他一点也不添加,一点也不解释,就只三个字。

  因为他不断操练亲近神的缘故,是否他在经历“是他说的,又是主说的”(保罗在林前7:25说是自己的意见,到7:40说是神的灵感动他而说的);是否他在经历“他住在基督里,基督住在他里面”?

  后来,故事的下文是,他的“靠不住”三个字很快应验了。我所指的那两位,在教会“肃反运动”中,以及往后的日子里,真如主耶稣(太7:24)所说的,因为房子的根基不是立在磐石上而是立在沙土上,雨淋、水冲、风吹,撞着那房子,房子就倒塌了,并且倒塌得很大。

  他们靠不住、开始倒塌的时候,正是住在基督里的父亲靠得住、最坚强、为主舍命的时候。在这里,根基是沙土/根基是磐石;靠不住/靠得住;倒塌/站住——形成了对比。

  神知道他在磐石上(基督里)靠得住,所以才让他有资格预言沙土上(离了祂)的靠不住。祂是磐石,荣耀归给祂!

  (六)没有引导就不应邀去讲道

  有一次,当时在英国神所重用的史百克弟兄(T. Austin Sparks, 他的著作很多已译成中文)请我父亲到英国去讲道。父亲因里面没有引导而婉谢了。父亲十分坚定地认为,他在上海服事,是清清楚楚有神引导的;要去他国,则非再有清楚引导不可。我父亲一点也没有被当时英国的种种所吸引。

  (七)家庭聚会,偶有天使显现

  抗日战争时期,沦陷区的基督徒若不参加日本侵略军操纵的“基督教协会”,就没有教会聚会的自由,因此上海哈同路文德里的聚会,就停了一个时期。有一度的每礼拜四晚,林老太太(其先生是高官)请父亲去她家带领聚会。周围的高官和太太们都很喜欢来,神也彰显祂奇妙的看顾、保守。有一次,一位姊妹迟到了,她进聚会厅前,看见一位天使守在门口。感谢神!祂是盾牌。

  另一次,大家正在低头祷告,一位姊妹偶然抬头看了一眼,见一位天使在讲台上,站在我父亲旁边,使她肃然起敬。感谢神!祂是警卫。

  我想这份见证给主再来之前奉主耶稣的名的家庭聚会是一鼓励:我们不但有主在我们里面,有主在我们中间的应许,还有主所差的天使在护卫,我们还怕谁?

  但无论如何,学习不断与神同在是大前提,是我们效法的大前提。这使我想起保罗写一百多个“基督里”,是因为我们离了祂,就在亚当里了;我们离了祂,就在善恶树里,不在生命树里了。住在基督里,基督所作成的全备救恩,我们在基督里就取用;住在基督里,祂动,我也动;祂静,我也静。基督徒的蒙保守,是因为在基督里。四面围上篱笆作护卫,是因为枝子常在葡萄树上。

  (八)抗战期间家庭教会:玻璃砸成玻片的比喻

  家庭教会的历史重复在演:当初使徒时代有,主来前夕也会有——“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传1:9)。在这二千年期间,哪里有逼迫,哪里的敬虔肢体就会悄悄地形成家庭聚会。

  1941年左右,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军进上海各租界。上海沦陷,在日本人统治下成立了一个“基督教协会”,要一切教会团体都参加,以便控制,以防止滋生任何抗日的政治团体。有一天,日本宪兵司令部宗教司司长通知教会主要负责人倪、俞两人去谈话。因双方都会英语,就没用翻译。司长直截了当地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教会如果不参加基督教协会,聚会必须停止。这是日军命令,没有二话。”倪弟兄问:“是否再让聚一次?好作个宣布。”司长说,“那可以。”

  宣布聚会停止之前,神感动倪弟兄讲了一个比喻,是汉奸不易懂而弟兄姊妹易懂的比喻。当时讲台上有一杯水,倪弟兄指着它说,如果把这杯子摔在地上,就会碎成小片;拣起大碎片再摔、再摔(指人数多的家庭聚会还会遇难),最后留下的小小碎片(指少数人奉主的名聚会,必要时可以少到两、三个人)就摔不破了(意思是聚会人数减少到两三个人,日军就无法干涉了)。比喻说完,就宣布此后聚会停止。

  玻杯摔成玻片的比喻,就是聚会“化整为零”,使人很快联想起主耶稣所讲的话:“……无论在哪里,有两三个人奉我的名聚会,那里就有我在他们中间”(太18:20)。主早就预见到教会历史上会有只许两、三个人在一起聚会的试炼。

  前辈弟兄在此给我们留下“羊群的脚踪”(歌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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