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圣所内的生活——俞成华轶事(1901-1956)

受难后的景象

  父亲突然去世之后,没有可能向弟兄姊妹寄发“追思会通知”,也不敢通知;即或通知了,谁敢来呢?也没有“讣告”。

  追思会在我家对面,胶州路的万国殡仪馆(后改为假肢厂)。除了我们一家之外,有从家乡新昌赶来的大伯,有同弄堂的孙毓光弟兄,有与我妈来往最多的高周保贞姊妹等很少数人。联想到救主耶稣,神“击打牧人,羊就分散”,给我的想象是“群羊的榜样”要“先上祭坛”。恐怖坛前岂是赶热闹的地方?

  形势空前恐怖。大家心照不宣:谁要同情反革命,谁就可能被抓判刑或劳改,谁在政治上就等于宣判死刑了;不但本人不再有前途(在人眼中),一家老少也别想堂堂正正作人了。那时(1956年1月底),教会的主要同工先被捕,当局对他们施加政治压力,用手段叫他们承认自己是“反革命”,录下音来,在教堂内当众播放;更意外的是把教会中个别人的阴暗面加以渲染,不但播放出来,还组织集体去看“XXX反革命展览会”。在不少事情面前,许多人都泣不成声,一个个“倒”了下去。除了早已学习“住在主里面”、“把树栽于水旁,在河边扎根”的少数人,还有谁仍能“不见一人,只见耶稣”,有谁仍因看见“主坐在宝座上”而不动摇呢?说说是容易,真刀真枪面前,许多人的心就销化了。
  感谢主!常言说,“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令人深思的是:殡仪馆来了一位素不相识、穿土布衣服的老姊妹,名叫董银珠。她还带了一只大母鸡,是给我哀恸的母亲补养的。神要感动谁,人是测不透的。后来得知她就是要来我们中间擘饼而被拒绝的一位公会(这里的“公会”不是工会,也不是同业公会,而是指基督教范围内其他基督徒团体或派别)聚会里的姊妹。我想神这样的引导,没有别的,无非是无声有声地叫我们合而为一,又教导我们何为基督里的爱。

  董老姊妹是护士(不是医院里的,而是自由职业——到病人家里,遵医嘱,替病人按时打针的),为主守童身。抗战时期上海沦陷之前,她住孤儿院附近,照顾生病的孤儿。日本人时期,她专门寄包裹给集中营里不认识的西国传教士。文革中(1968)她因从1960年前后起就专门寄包裹给劳改营里的弟兄(包括我大哥)而被判7年徒刑(实际上关了11年多)。她这样一关进监狱,除了随身一点日用品,世上一切的一切(包括住处、仅有的一点点家具、生活用品,全没有了。更谈不上个人前途、出路等等)都成了空白,真是一位“望断一切、唯有基督”的姊妹(来12:2,原文另译)。

  我特地去她弄堂口看了张贴的莫须有的“罪行”——除了寄包裹,还有送手表、自行车给戴着“反革命”帽子、却还在暗中事奉主的宁波的弟兄。这样爱主的姊妹,过去基督徒聚会处怎么会把她拒之门外呢?是否因为她穿着土布衫、黑球鞋、说话不够利落呢?这使我想起《利未记》21章18节的塌鼻子(没有属灵的辨别力)不能作祭司。主啊!求祢怜悯我,因为祢是怜悯的神。怜悯在祢。亲近神的操练是多么重要!因为离了祂,我们实在不能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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