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圣所内的生活——俞成华轶事(1901-1956)

后二十年长老服事(1936-1956)圣灵的引导——1936年从长沙到上海

  回忆父亲后廿年的生涯:1936年,全家在湖南长沙安家落户已三年,父亲在美国人办的湘雅医院(是美国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在中国译成雅礼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作眼科主任。1936年是本世纪我国历史上最富的一年;湖南又是我国的鱼米之乡;医院的待遇又是那么优厚(每月175元,每年加25元,约为一般工资收入的五倍以上)。试看当时之物价:鸡蛋一元120个;广柑一元120只;米五元100斤;煤三元(卡车运,烧半年)。真是货足而价廉。当时,全家七口住一幢雅礼园(医师教授宿舍区)的花园洋房,有十几间之多,每年派漆匠油漆;每晚有更夫敲更。前院草坪很大,有专职花匠栽培、剪草,且把种好了的盆花放在我们的门口和房内;这种种均为职工福利。这三年是我们家不长的“好景”。

  在雅礼园我家住房的竹篱笆外,是一潭农民的鱼池。一下雨,池塘水就会漫上来,鱼就随着水从篱笆缝里流进前院的大草坪上。鱼鳞触草而腾跃,不必钓,弯腰捡即可,孩子们就拾在菜篮子里。真有趣,多开心呀!雨后,父亲一定会把塘主叫到篱笆边,按市价付钱给他,皆大欢喜。家里还有一位贴心女佣,叫张嫂。她原是个瞎子(白内障),是经我父亲开刀后复明的农村妇女,后来也信了主。

  这样的生活,就像《桃花源记》中所描写的,多么富有诗意啊!然而谁曾想到,“好景”不长,天色不常蓝、花香不常漫。离开长沙之后约一年,竟会有“长沙大火烧”(抗战时期)呢?只有神知道明天。

  1936年初,倪柝声弟兄从上海一再来电报,倪、李(渊如)等又联名写信,敦请父亲回上海教会继续作长老服事(20年代末,父亲已是上海基督徒聚会处长老)。他们是那么急切,最后一封电报中甚至说:“如果你清楚了是神的旨意,即或是讨饭也要来”,因双方都知道,两地生活之差将会很大。尽管父亲十分尊重他们,也看重他们的邀请,但他无论如何,“尊重神”一定要过于“尊重人”。他就邀请了一位名叫罗一的弟兄一起为此事禁食祷告一天,同心专心寻求明白神的旨意。但在环境上还未印证,尚需学习等候神的时候。

  (注:一步一步随从神借环境的引导,就是最大、最清楚的亮光(摘自盖恩夫人)。当然,她这句话的前提是:尽心尽意亲近神,一心一意行神旨。)

  接着,父亲就在神面前祷告,要求在环境上有五项印证:⑴妻子同意;⑵院长同意;⑶长沙教会要有同工接替;⑷接替前,教会要有一次复兴;⑸要有去上海的船。这些要求很快在一两个月内全部印证、实现了:

  ⑴ “母亲同意”的故事(箴21:1)

  我妈实在喜欢久住长沙,过那桃花源式、诗意般的生活。若非圣灵作工,父亲是不可能改变她这一牢固的思想的。当时母亲说,“我们刚安顿不久,不过三年,怎么又要走了呢?这里不是很好吗?三年前你说是清楚神的旨意来的,怎么你现在又说是神的旨意要走了呢?倪弟兄的几个电报,就算是神的旨意了吗?你去,我不去!”父亲听了,一点也不着急。他一味退回,安静祷告,让神来作,绝不代替神,绝不靠人的力量去说服、勉强母亲。他深信,如果真是神的旨意,神一定会亲自改变她,叫她欢喜快乐、心甘情愿地去上海的,因为真实的工作是神作的。

  真的,有一天,母亲独自安静地坐在门前草地上默想道:如果真是神的旨意,而我又留恋长沙,会不会像罗得的妻子,变成盐柱呢(参创19:26)?

  又一天晚上八点多,母亲正静下心准备晚祷入睡,手里抱着一岁的我。事后,妈又多次对我回忆说:“我记得很清楚:那晚,你的头在我的右手臂上,你的脚在我的左手臂下;我的两脚盘坐在床上。刚刚要开始晚祷,有一个声音从右前方过来,是右耳听到的。声音很柔细,就像打电话时话筒里的声音一样。用的不是长沙、上海、北京口音,而是最标准的新昌家乡的口音,是我最熟悉的土音(母语),使我听了一点也不惊慌,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猜疑。这声音是那样平静,那样安慰,那样舒服,使我很快就入睡了。晚上你爹开完会,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也不知道。

  “这声音说:‘有一个声音叫你们到上海去,是恩典呢!’(注:这晨的主词是“声音”,不是某某人,也不是电报和信。“声音”是圣经里特别常用的词,(参路3:4-5),因为声音的背后往往是神,不是人。《约翰福音》里记载:1)“羊也听祂的声音……因为认得祂的声音……”;2)“有声音从天上来……”。)

  “那天晚上,你爹在开会,我就带你先睡了。第二天一早,我把经过告诉你爹,他说:‘是啊,是神的恩典呢!你要不要去?那时我在开会,孩子们又在别屋睡,谁跟你讲呢?是神差天使跟你说话呢!神的话,你听不听?是恩典呢!你要吗?恩典不一定是享福,吃苦也是恩典呢!——当然听喽!’”

  当时我母亲的思想,不知怎的,完全彻底改变了。“我明白了,我是祂的羊,所以我会听从祂的声音。祂的话是那样带有能力,我确实是变了——我一定要去上海。哦!我这只小羊,竟是那么要听我牧人的话!这下子,长沙再好,我也不要呆了。”神的话真是生命,真是能力。

  离开长沙之后约一年,长沙全城大火烧,又遭日本飞机大轰炸。如果我们没有走,三年“好景”的享受不过再加一年,不变“盐柱”,倒有可能被炸死。谁知道明天呢?只有我们的好牧人知道明天呀!实在感谢不尽,是祂引领我们全家到了那可安歇的水边。真是“恩典”呢!这美好的见证,我妈平生向亲友们大概复述了一百遍,我们也讲了很多遍,听到的人很多很多,百听不厌,因为这是好牧人在对羊说话的见证。

  这一印证对于我父亲明白和遵行神的旨意很重要,因他认为,如果真是神的旨意要他去上海,神不会只作一半的工,即只在丈夫身上作而不在妻子身上作。但是,神作工有祂自己的方法,有祂自己的时候;而我们是学习安静亲近神,学习洗耳恭听,学习等候神的时候。

  “……是恩典呢!”恩典是这句话的重点。神不但对母亲说了,并且对母亲解释了,所以母亲常对我们说:“恩典是白白的”;神又进一步对父亲解释了,所以父亲常对我们说:“恩典是神生命的能力。”我们晚辈一直在回味,确实,神的赐给,岂是要我们出代价?一切都是祂造的,所以是白白的,是我们不配得的。那么神白白赐给我们什么呢?祂是把祂的“最”给我们。祂的“最”是什么呢?祂的最好——不能再好的——就是祂的生命,祂生命的爱,祂生命的能力,祂生命的一切丰富,借着祂儿子耶稣基督,在耶稣基督里赐给我们,又借圣灵启示、落实在我们里面。

  真的,到了上海后,先是大哥和二哥,很小就清楚重生并热心事奉了;接着是三哥和我,十几岁也受了浸并同心奉献了。我父亲看到,又放心,又高兴。原来,这就是到上海来的恩典呢!当初,那“好牧人的声音”是我父母不配听的,“逃离长沙,往上海去”的吩咐和指示是我们不配得的,全都是祂的恩典,是祂恩典的能力,引导了父亲,改变了母亲,拯救了我们。愿感谢归于赐恩典的神,阿们!

  ⑵“院长同意”的故事

  那时的长沙湘雅医院院长颜福庆,是个挂名的基督徒,妻子是真信主的日本人。当时,中国处处缺医少药,医院是决不肯放走一个正式医科大学毕业的医生的,何况父亲又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眼科专家,又是湘雅医院的眼科主任。他第一次跟院长谈这件事时,院长不同意;第二次他就跟院长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清楚明白这是神的旨意了,是神要我到上海去继续担任教会长老的服事。”院长听了,心里有点紧张,说,‘哦,竟是神的旨意!那我岂敢,岂敢!那你——就去吧。”这一个印证也真是爽快。

  ⑶“长沙小教会(父亲在负责)要有负责人来接替”的故事

  在长沙,有一位刘太太在办孤儿院,她的丈夫刘弟兄在武汉的教会负责。他俩因两地分居不好,正打算让刘弟兄搬过来。就在那时,不早不迟,顺利搬成了。从此,刘弟兄就负责长沙的教会。从这事看出,不是凑巧,而是神早就知道了,早就有了预备。此后,我父亲就很喜欢这一圣经用词——“耶和华以勒”(创22:14,意思是“耶和华必预备”),曾用毛笔写了送弟兄。

  ⑷“弟兄接替之前,长沙教会应该有一次复兴”的故事

  要求长沙教会有复兴的理由:当时教会人数总共约二十位,如果是神叫我父亲走,最好不要留下一个人数少、问题多的教会给接替的弟兄,而是在复兴的气氛中走才显出神的美意。所以,他就在神面前求圣灵作工,求神复兴长沙的教会。作工的必须是神自己,也只能是神自己,而他只是祷告配合而已,他尽量不凭自己举办什么培灵特会,绝不用人手代替神,免得“神叫他去上海”的旨意印证不清。

  配合神而不代替神的原则是多么重要啊!巴不得我们都存这敬畏的心(参创30:2,50:19)。

姐姐在教会复兴中清楚重生

  姐姐最大,当时13岁(1923年生)。她得救的见证是当时圣灵作工、教会复兴时得救的人中的一个典型。由此可见,教会复兴不是人的魄力、人的运动(可惜直到如今,走过这条错路、欣赏这条错路的人不少)的结果,而完全是神作的工。父亲期望我们儿女个个都信主,但他只是祷告配合,活在神的面光中,偶尔随圣灵感动给我们讲几句。他的原则是求神亲自作工,让人自己愿意。所以,在姐姐信主的全过程中,父亲除了祷告和“照着主的教训和警戒养育他们”(参弗6:4)之外,没有用过自己的办法;因为他知道,只有神自己通过人所作的,才是金银宝石的工程(指儿女们的得救),才能经火不毁(林前3:12)。

  在短短的两个月间,眼看不断有人接受主、受浸归入主的名下,姐姐为自己着急了。她开始恳切地祷告,求问主说:“主啊!到底我得救了没有呢?”不论她是躺是坐,或站或走,大哥看到她常独自一人在默祷,有时面对房角站着祷告,情词迫切地求问神。她想:“爹爹、妈是得救的,那我呢?他们是进天堂的,那我呢?我也信,但我到底得救了没有?我会下地狱吗?”

  那时大哥10岁。有一天,他在上学途中看到姐姐走向路旁的一棵大树,然后在大树前站住了。他问:“姐,你在做什么?”“我在祷告,求主救救我。”

  结果,有一天,神差三位天使来告诉了她。

  姐姐述说:“那是一个大清早,我刚醒,三个穿白衣服的天使拉开我的床帐,对我说:‘你的祷告神听见了。你放心,你是得救的。’

  “哦!神竟差遣三位天使来告诉我,我是得救的。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试把眼睛揉揉,好更清楚地看一看天使——他们却不见了(有人认为,姐姐是灵里看见,因灵里看见比肉眼看见更可靠)。快!我跑去告诉爹,爹说:‘这是神听了你的祷告,差天使向你报信了。’爹觉得很放心,因为显然是神作的工,就在一口大水缸里,亲自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给我施了浸。”

  得救是第一步,得赏是第二步,天国是努力进入的。

  经过这次教会复兴,神在长沙的教会人数增加了约一倍,并且神让父亲看到,这完全是圣灵的工作,不是人的努力和奋兴会的结果,好让他完全放心。就是在这样复兴的美好气氛中,欢欢喜喜地把长沙教会交给了来接替的刘弟兄。

  ⑸要有去上海的船

  从长沙到上海要乘湘江的船。当时因干旱,湘江水很浅,船不能通航。我父亲就祷告:“神啊!如果是祢的旨意要我到上海去,湘江一定要有船到上海。”这既是必不可缺的条件,也是必不可少的印证。果然,干旱已久的湘江水涨上来了。水是从长江流进洞庭湖,再流进湘江的。停业已久的船员就挨家挨户地来兜生意,喊着:“湘江有水了,到上海的船要开了!谁要买船票?快买船票!船票!”

  船票等于是送上门来了。父亲就马上点了人数,买了船票;母亲马上整理东西,该卖的卖,该送的送。女佣张嫂舍不得我们走,一直哭。妈就让她先挑要送掉的东西。然后,全家七口人就坐船,平平安安地到了上海。那是1936年,我满周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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