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药山

  ——胡振庆传

  第二十一章 一台戏景  

  因为我们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林前4:9)

  1973年,“轰轰烈烈”的文革已进入白炽阶段,基督徒受迫害也恶化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但教会的复兴也就在这个世人看为生死存亡的艰难时期。振庆所在的宁波地区,逼迫也和全国一样。弟兄姐妹所遭遇的打击,是非人所能忍受的。宁波地区要数象山逼迫得最厉害。

  有一位丁弟兄,干部们命他只穿短裤、赤着脚,在零下数度的严寒中,在露天里站两个夜晚。第一夜,在快要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丁弟兄去拿了两把稻草,夹在手臂下。第二夜,在最难熬的时候,神使呼呼作响的西北风忽然变为温暖的南风,使丁弟兄得以活下来。逼迫他的人又在冬天叫他站在屋檐下,冰冷的雨水滴在他头上,淋湿了他全身。

  一位钱弟兄被重重拷打,竹棒被打烂了,还把他拖着,游遍方圆二百多里的象山县。

  神迹奇事也在这最紧急的时候出现:一位姐妹被民兵拖到一座桥上,夜间勒令她跪在一条长凳上淋雨,民兵则在屋里看守。淋了一晚,见她若无其事,就去摸她的衣服,谁知内衣丝毫未湿。

  王德堂弟兄为教会的复兴祷告特别有负担。他因穷苦,没有鞋穿,就一直赤脚走路。家中常祷告的地方,被膝盖跪了两个洞。他每年农历腊月二十七、八,都要去山上禁食祷告,直到正月初二、三才下来。一次,天气实在寒冷,竟有一只老虎伏在他身边,给他取暖。

  有一次,他很想吃鱼,就向神祷告。当他走过河塘时,有三条鱼向他游来,他见旁边有一人正在打鱼,就向他借鱼具,那人说:“我来帮你捉吧。”当那人走来时,鱼却游开了,那人无奈,只得离去。但奇怪的是,鱼又向王弟兄游来,他就用手捉住,每条都是有好几斤重的大鱼。

  同是这位王德堂,有一次在一位弟兄家,受到他们夫妻爱心的接待。他们家没有孩子,王弟兄说:“耶稣明年要给你们一个孩子。”后来果然就有了,正如当时以利沙所行的(参王下4:8-37)。不久,孩子却死了。姐妹遇见王弟兄,就痛苦地告诉了他。想不到弟兄说:“这是神的安排。你不要疑惑,主还要给你一个儿子。”第二年,这事仍然应验了。当这位教会的守望者(参结33:1-11)去世后,这里教会属灵的情形损失很大。

  振庆就是回了家,日子也并不比在劳改场好过,因为批斗游行一直没有间断。现在,正当文革进行得最激烈的时候,他又被捕,自然批斗就不在话下了。在沈家门监狱关押的第四十五天,天还没有亮,振庆就被进来的公安人员捆起来,押到监狱门口。在那里,振庆遇见了也同被关押的蒋贤清弟兄,两人就被押到汽艇上,把绑索吊到汽艇的钩子里,因怕他们跳海自杀。汽艇就在茫茫夜色的大海上往六横岛驶去。

  在这磨难的日子里,有弟兄在一起,振庆觉得心中满得安慰。他哪里知道,这是神安排他陪着这位要先于他离世殉道的弟兄,在这苦难的日子里,同走一段十字架的道路。

  天刚亮时,汽艇到了六横的岐头。开批斗会的台已经搭好,来开会的人正一批批地走进会场。这里的批斗台正好象祭坛,而台上的那血红的横幅,正如祭坛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等在那里,要将主的仆人在“坛”上吞噬烧杀。

  因为被捆绑得太久,押解的人给他们暂时松绑,叫他们先散散步,为的是等一会ㄦ在台上不至过于难看,使“戏”演得不理想。两位弟兄却无力行走,只得坐下。他们以眼泪交通,彼此用目光勉励和坚固。

  过不多时,台上的扩音机有人大声呼叫:“把反革命宗教头目蒋贤清、胡振庆带上来!”随即,武装人员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们往台上拖。台搭得很高,在振庆背后看押的人用力把他的头往台面上按。振庆两脚抖得厉害,眼看头已到了台的边缘,就要从台上跌下去摔死了。这时有一人过来,把前面那人推开,振庆才得稍稍立稳。随后,一位又一位上台发言批判他们的人,用“满腔怒火”的声音,把他们两人的“罪状”说得天翻地覆,简直是“罪该万死”、杀一万次也不足以平民愤。每当发言批斗的人呼一下口号,押解的人就把他们的头使劲往下按一按。开始振庆还能自制一下,后来就麻木不知了。

  批斗结束后,武装人员都去吃饭,他们两人就被押进一个小房间。蒋弟兄想和振庆说话,但振庆用眼向他示意,因外面有民兵守着。押解的人吃完饭,他们就被押回沈家门监狱。关了不多几日,这两个基督的囚犯就被分开了。振庆从此再也没有看到蒋贤清弟兄。

  蒋弟兄离开振庆后,又多次受批斗,以至从台上被人推下来,抓着头发再拖上去,又推下来,又抓上来......直到昏死过去。他遍体鳞伤,又被关入看守所。在最痛苦的日子里,他不能走路,只能在地上爬来爬去。至终被判刑十年,解往浙江安吉劳改场。因为他在狱中继续传福音,又加刑二年。1973年10月15日中午,他被同监的犯人用刀杀害,以流血跑尽了他当跑的路(毯筢4:7)。

  振庆被解到镇海看守所。在这里,他度过了难熬的三年零两个月。到了镇海,因为地区和县不同,对他的批斗又要重新进行,而他的家人受逼迫也在同时进行。此时,振庆的儿子们已经长大。在一次家庭聚会中,武装人员冲进来,先叫大家“不许动!”然后叫弟兄姐妹一个一个报自己的姓名。一个弟兄说:“我叫某某某,是反革命的儿子。”立刻,他就被捆起来,带到公社武装部,松了绳子。接着,又进来两个穿制服的人,把他的一只手重新反绑起来。因为绑得很紧,身子不能立直,就靠在门框旁。那两个公安人员把他绑好后,就走开了。他因手的疼痛,全身的肌肉都紧缩起来。正在紧急时刻,走进来另外一个公安人员,见他被捆的手已变紫黑,急忙给他松绑,并对他说:“快活动活动,否则你的手要残废了。”因为他们并没有别的证据,只好把他放了。

  在镇海看守所的一天晚上,振庆和十五个重罪犯被调入一个监房,振庆就知道要出事了。天还没亮,武装人员进来,第一个就叫振庆的名字。他走出去,他们叫他跪在煤屑地上,把他五花大绑地绑起来,然后拖上汽车,从早上开始,在镇海的贵驷、骆驼镇、城关镇、大契镇、柴桥,逐镇批斗,最后到了白峰,在许多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和民兵荷枪实弹的枪林下,振庆和这些犯人从枪弄中穿过去,跪在地上。振庆以为就要被枪毙了,哪知只枪毙了一个梅山人。振庆想起主也被“列在罪犯之中”(赛53:12)。这一天是他最感痛苦的一天:从天还未亮到晚上,他一直被麻绳捆着,没吃一点东西,又滴水未沾;而且,他只穿了一件短袖衫,绳索陷入肉里,疼痛难当。在柴桥公安人员吃饭时,他向看守他的公安人员恳求,能否把绳索松一些。这人的脸色忽然显得可怕起来,用手打开他身上的绳结,再狠心地绑紧一点。忽然,从旁边过来一个人,把那人推开,将绳子给松了一些。

  回到看守所,振庆已经精疲力尽,不能动弹。各种批斗一直进行着,他甚至无法计算到底被批斗了多少次。然而,神不许可振庆死去,因为主要他在天使和众人面前作他的见证。

  ......似乎要死,却是活着的;似乎受责罚,却是不至丧命的。(林后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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